张莫鱼捂着脑袋,“张太直是……大梁内奸?”
张太直脸色有点难看,“奸个屁奸,你也是个大梁人。”
于泽诚搭着张莫鱼的肩膀微笑道,“我们这种叫做暗笔,如果会武功能杀人的叫做暗刀。”
张莫鱼想起宣慰司的血案,“可你也会武功会杀人啊……”
于泽诚眼珠转了转,想了想,“嗯……我可以算个刀笔吧,文武皆可用,老师也是刀笔,而且是大梁五十年来最厉害的刀笔,谁也敌不过他。”
张莫鱼很是凌乱,“能不厉害吗?都差点当新罗首座的人……等下……难道说当年的族谱……族谱是你自己派人烧的?不对,还是说其实根本没族谱?你是故意遮掩,反正大家不会怀疑你自毁前途,只会怀疑汪首座有意耍诈害你。”
张太直努了努嘴似笑非笑,点了点头,风把他的胡子已经吹到一边了,他去捋胡子的时候没摸着,第二次才摸到。
“嗯……脑子不笨,其实当时要造一本假的再找些人来演也不难,只是不划算。首座那个位子没有大的实权,还不如做个大账房对大梁更有用。松港乃天下第一港,众国行商之交汇,新罗的港税可是富得流油……”
于泽诚也是一脸自豪,“可不是,老师一年能帮大梁能赚下一支军队的开销,实乃大梁之福。”
张太直看向茫茫大海,那碧蓝的水上除了波浪也只有波浪,幽幽叹了一口气,“可惜……你没能继承这个位子,就差那么一点点……”
张莫鱼这才明白,不是于泽诚是小张太直,而是张太直是老于泽诚啊!
他妈的,这两是一老一小两个大梁顶级间谍啊!把宣慰司玩的团团转啊!汪祺卫和汪蒲鸟简直俩智障!
“你们既然是同盟,为什么每次都是针尖对麦芒呢?”张莫鱼有些没想明白。
张太直用指关节敲了敲张莫鱼的脑门,“才说过,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假若我们其中一个暴露身份,其他人都不会怀疑到另一个身上,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张莫鱼吃了一记板栗,揉了揉,皱眉问道,“可既然户部的位子这么重要……现在你们都回了大梁,这不就没着落了吗?”
于泽诚低下头越发显出他分明的轮廓,散发被海风扬起,显得十分忧愁。
“本来老师请辞按照原计划回大梁,我慢慢接手他的工作。万万没想到……宋七身边有个这么厉害的算盘,老师连夜仔细看过我做的账,帮我推算了一下,瞒不了很久的……可老师的行程不可能再改……”
连夜推算,看来就是松都简居张太直夜不归宿的两晚了,而且应该是后一晚发生的了。
张莫鱼滑了滑眼珠,打断了他,“所以你直接杀光了宣慰司那些干活的人,是为了后面暗笔铺路,还特地放过了汪蒲鸟,按照他的选用人的习惯,是要给第三个张太直腾位子?”
张太直看向张莫鱼,眼里满是欣喜。“孺子可教也!”
于泽诚也抬头看他,很是欣喜,随后对张太直抱怨似的,“小鱼这么聪明的脑袋,不做暗笔可惜了。”
张太直背过手,因为膝盖还有伤,走路很勉强,他看着远处的海边的云说道,“他是不能做暗笔的。”
张莫鱼以为张太直是嫌弃自己不会武功,心想自己也不是很想做间谍,虽然他们确实都累累血案,可是一想到他们本身是大梁人,又是间谍,尽职尽责好像也没错。自己现在上了贼船,被迫同一阵营,虽然并不是完全认同,但是自己也没有立场去批评对方。
“于泽诚,那你又是怎么来到这船上的呢?”
于泽诚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都在这船上养了十几天了,也是今天船开了才敢上来透气,那天我从金少言手里逃脱,随后就一路坐花船直接逃来佛罗等了一夜,第二天中午老师派了一位大梁道长来照顾医治我,然后接了我上大船躲起来修养,直到今天。”
张莫鱼微微点头,“原来你早就来了佛罗,怪不得宣慰司把松都的地砖都翻起来了都找不到你,原来汪首座封水路之前你就走了。”
于泽诚笑了起来,露出一排贝齿,“是老师安排的好,挑着那些大人都去礼丧的时候下手,宣慰司里都没有能立马下令封查水路的大人,这才能钻了个空子,金少言都不知道我那艘花船就在他那艘船屁股后面……哈哈哈哈。”
张莫鱼有些惊奇,他虽然知道张太直曾经被誉为第一智囊,可也没料到他们二人的计划竟然如此周密,除了受伤,简直完美。
“君王国土恩……原来你不是庸碌麻木,也不是不忠,你只是……忠于大梁。”张莫鱼想起张太直说过的话,不由出了神。
“可我还是没明白……你之前说间谍案和报仇是一件事那句话,其实看上去两件事三件事其实是一件事。难道就是指反正都要回大梁就报仇杀人吗?”
张太直的脸被海风吹得眯起,“刚说你聪明,这会却又笨了。你自己亲手挂的人头和白布,斗大的字你不认识还是怎么?试问张太直为什么要杀那些大秦人?为了报杀妻之仇,那么张太直不再出现在新罗,是为什么?因为人人都知道他为了私仇犯下滔天大案。他们不会把我当大梁间谍来抓,自然也不会来看我的旧账。我们留下的第三只暗笔也可以接着把账记下去。如果你没放鸡蛋走,这布局是再妥当也不过了。”
“什么?报仇是你的一步棋?难道不是你真的要报血仇?”张莫鱼吃惊得不能自已,他还以为张太直真是血性男儿呢,没想到竟然也是一步棋。
张太直皱起一边眉毛,上面的老人斑正好被皱纹藏起来了,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与落寞,“报仇是真的,布局也是真的,这不冲突。”
他话语虽然轻松,可语气却是凝重得不能再凝重了,张莫鱼能感到他虽然嘴硬,可到底还是为妻子的死难过的。
“那如果母亲没遇到春香楼那件事呢?会怎么样?”张莫鱼轻轻地问道。
张太直松开了眉毛,也是释放了那块老人斑。“那就是按最早的计划,先在平庆呆半年,然后等人走茶凉,松都松港的人把我忘得差不多了,传消息说全家人得了疫病死了,然后一家人上船走人。但既然遇上了春香楼一事,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安排。恰好连于泽诚也安排到了,这次算是一箭四雕。”
张莫鱼抬头,“四雕?哪有四雕?报仇算是一个,于泽诚血洗宣慰司留空位算一个,剩下两只雕是什么?”
张太直笑了。“一只是你,还有一只是……”
张莫鱼举一反三,“是闻歌?”
张太直欲言又止,摇摇头,“以后别叫她闻歌了,要叫回大梁人的名字,闻人歌。”
“既然姓闻,那单名不好吗?为什么还要中间硬插一个人字?”张莫鱼觉得闻歌明明比闻人歌好听顺耳。
于泽诚一脸嫌弃,“傻子,闻人是复姓啊,老师本名姓闻人,他就是大梁当年十六岁就才名盖世的闻人骥啊。”
张莫鱼再度举一反三,“原来如此,那闻歌以后叫闻人歌,那我以后岂不是闻人莫鱼吗?还是叫闻人鱼?”
闻人摸鱼,闻人鱼,闻字放在鱼前面,总觉得鱼腥味好重啊……
张太直伸手示意制止,“别,你暂时还是叫张莫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