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房内醒了六个还活着的大秦军官与张太直对峙。这一瞬间倘若被不知情的人看到,张太直那认真的表情简直是螳臂当车的最佳阐述。
张太直虽然精瘦,但当然不是螳螂,只是今晚确实免不了要耗费体力了。他从腰间的小袋子里拿出一片大秦甘草叶开始咀嚼。
可他不吃不要紧,这六个大秦军官都从身上摸出了大秦甘草叶来吃,一瞬间房间里全是一股清香气息和牙齿咀嚼的声音。
张太直知道自己的机会在流失,赶紧快准狠地刺向身边的一个小个子军官,可怜那人嘴里的甘草叶还没完全被唾液沾湿。只不过这叶子铁定是浪费了,因为本来要去往肚子的必经之路——喉咙已经被敌人一剑贯穿。
剩下的五人见状急忙紧凑地在一起一致拿着剑,都知道这个老头子不可小看,一面加快嘴里的动作,好让精神得到补充。
张太直知道时间越拖下去对自己越不利,赶忙找准空隙用里飞剑再贯穿对面一个军官的喉咙,他得手了,可也失去了武器。
他趁着剩下四人惊恐的间隙,赶快飞步过去取剑,辛格却找准机会在他侧面砍了一刀,张太直早有准备要闪避,但辛格毕竟有武器优势,张太早的身子右侧面还是被划了很长一刀。
汗水从他的额头像下山一样爬过一道道皱纹,这果然是个劫。
张太直自幼天资奇高,包括练剑,两年就能与十几年的剑手一个水平。可就是因为天资太高,练得太好,能与他交手的人并不多,这就导致了一个结果———他几乎没有负伤作战的经验。
受了伤,敌人却还没倒下,这就很要命。
吃下去的大秦甘草叶只能让他增加爆发力,却不能让他忽视身上的伤。
他因伤痛在呲牙,辛格发现了这个老者的弱点,上前继续砍过去。
张太直虽然都一一格挡,可剩下的几个大秦军官已经发现了,他只是在防守,于是都发挥了大秦军人的秃鹫本性,开始围攻他。
张太直皱着眉,幸好闻歌已经安排好了,但张莫鱼就要靠蒲言子和甘先生帮忙找到带上船了。
他是绝不相信他今夜会折在这几人手里,可如果命该如此,去了黄泉,也只能跟淑娴说一句对不起,为夫已然尽力了。
张太直的剑法密不透风,可辛格和同伴却以力降敌,用刀撞开了他好几招,给他身上又添了些伤痕。
忽然辛格奸诈地推了一个同伴往张太直剑上撞,一剑贯穿立刻殒命,可张太直的剑也被深嵌在敌人尸体中,抽不出来,辛格看准机会在张太直膝盖上砍了一刀,要逼他跪下。
张太直推开了剑上的尸体,用剑鞘撑地,就是不跪。
他太知道大秦人的坏心眼了,当年大秦军队与纪州交战,就喜欢剜了敌人的膝盖迫使他们下跪,纪州人并非天生愿意对大秦人俯首帖耳,实在是纪州南边的膝盖被他们剜去了太多太多,直到受不了血流成河的伤痛被迫跪了下来,最后这片下跪的土地被大秦皇帝赐名为新罗。
可张太直不一样,他死都不会跪的。
一旦下跪,作战的精神气就衰了,他必死无疑。
即便要死,那也要站着死。
辛格已经看到了他的败势,得意得笑了起来,“你落到我手里,我一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忽然从辛格走来的地方射来一道金属光,那光点离近了,才发现是一面铜镜反光而成的。
随之而来的是两个脚步声,一个粗壮的汉子拿着先前辛格照的巨大铜镜在屋子里扫,把张太直身前的三个敌人像苍蝇一样拍掉在地面。
三人都躺在地上打滚吐血,手上的刀也打卷了。
辛格在死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鸡蛋,快点,每个都拍晕!”
张太直这才发现是张莫鱼的声音。
鸡蛋非常听话,用巨大的铜镜在每个人脑袋上都拍了一下。
不过没拍晕,那是直接拍死了,尤其那个大红狮子头,基本是扁了。
鸡蛋吓死了,举着铜镜惊慌地问张莫鱼,“都……都都都扁了……死……死了……”
张莫鱼拍拍鸡蛋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没事,本来这些人就该死的,你放下镜子休息会吧。”
鸡蛋听罢赶紧小心翼翼地把铜镜靠着角落放好,本来光洁无比的镜子现在凹凸不平。他不舍得摸摸这铜镜,这东西材料足工足料,全是黄铜啊,足有三指头那么厚,这是多好的东西啊。
他感到十分可惜,这么好的镜子就这样坏了,否则拿去送给玉露该多好啊,玉露挺喜欢照镜子的。
张太直挑了挑眉毛,他无法相信眼前的毛头小子居然救了自己。
“你怎么来了?”
张莫鱼拿出自己袋子里准备的伤药和绑带准备给张太直包扎,微微笑道,“不是你叫我来帮你的吗?那我就来了,可我又不会武功,怕拖累你,于是带了个好帮手来,没让你失望吧。”
张太直找了一个位子坐下来,伸出那条受伤的腿给张莫鱼,任凭他处置,“可没我带路,你是怎么进来的?”
张莫鱼把长长的绷带拉开,好像手里拿着哈达一样,像是数落张太直一样,“我可不像你,一把年纪了还去飞檐走壁,我有自知之明,我直接走后门进来的。”
张太直皱眉道,“后门把手森严,凭你们两个怎么进的来?”
张莫鱼好无语,一边给他包伤口一边解释道,“走后门是说走关系,亏你还第一智囊呢,怎么这都听不明白。”
张太直被他下手弄得剧痛,身体一扭,身子右边的长刀伤也痛了。“你……你能有什么关系?”
张莫鱼得意一笑,“我啊……广积善缘,曾经救过东野浮浪的命,他现在是城防营的营长,县官不如现管,这拿到令牌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他找到东野浮浪约他出来喝酒,东野浮浪因为欠他一条命无法推辞就应了他的邀,可这个死板的人,喝了两三杯就想走,他只好用齐丽丝的话题拖住他,这招果然有效,而且他从醉仙楼那晚就知道东野浮浪的酒量很差,于是疯狂给他灌酒,终于灌醉了他,拿到了他身上的令牌。
坑人确实是不道德的,不过他既然欠一条命,他们也算两不相欠了。
宝君庙的大钟肯定是拿不过来的,只能在军营里就地取材了,居然在走廊里发现这面又厚又大的铜镜,心想这不是更趁手吗?于是赶紧让鸡蛋扛了过来。
天生神力的鸡蛋加铜镜的组合真的很好用,一路上见一个扇晕一个,当然,到底是拍晕还是拍死,这两人已经来不及考证了。总之他们简直跟开挂了一样,指哪打哪,如入无人之境。
张莫鱼本来看张太直十拿九稳的一张脸。想自己只能算帮把手而已,没想到居然是自己救了这老头子。
“原来第一智囊也有落难的时候……”张莫鱼给他包着侧面的伤口摇摇头轻轻说道。
张太直被他包得简直像白粽子一样,听到这话觉得脸上无光,辩解道,“我只是第一智囊,又不是第一高手。你要求不要太高。”
张莫鱼笑了笑给他绷带打了结,看着满地狼藉,舒了一口气,“行吧,接下来要怎么处理?”
张太直把剑递给张莫鱼,“来,割了他们的头放在竹筐里。”
……
雷纳的后半生再也没有羡慕过任何人头发,因为他睁开眼后,深刻认识到一个道理。
脑袋上没头发,真的比肩膀上没脑袋强得多得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