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格在走廊上一面巨大的铜镜前得意洋洋地摸着自己红头发。
大秦人虽然都是高鼻深目,但发色却五花八门,走在大秦首都最繁华的街上找一个高处去瞭望那些攒动的脑袋,简直像置身动物园,金如狮子鬃、黑如乌鸦羽,红如猩猩毛……总之什么都有。
颜色虽无好坏之说,可人的地位却有高下之分。
作为一个大秦人,与权贵同一发色或与乞丐同一发色,那感受自然是不一样的。
这各颜色中最高贵的当属大秦的皇族的琥珀光,大秦的朝堂大殿里,每当阳光从五颜六色的玻璃窗映照在大秦皇帝的头上,就会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红色光芒,与那紫袍交相辉映,很是高雅。
辛格虽然不是琥珀发色,可艳红也是红啊,多少沾点。他对着镜子左右看自己须发末梢的红光,总想着自己祖上跟大秦皇族那一点点的亲戚关系。
想完这些他就开心,心里好不威风。再想起雷大人那秃头上的蜡光,就忍不住可怜他。
明日就要回大秦了,真是好也不好。
好的是亲哥跟着瓦氏一族平定尾夏之乱有了功勋,回去自己定能沾光,官位可以再升一级。
不好的是,大秦虽然是故乡,但确实没有新罗过得这么滋润啊,在这他是一等人,回去可就没这待遇了。
在这他跟土皇帝似的,杀人放火都有新罗的官员主动贴上来擦屁股,就算他要把那个什么什么……是姓汪吧,那个汪首座一拳按在地上,对着他老脸撒尿,只怕他也是回去躲在被窝里哭。
除了那晚的醉仙楼,辛格在新罗这么多年真是从未吃瘪。
东野浮浪那东伊狗且放在一边。宋七这狗杂种……你出身高贵又怎么样?还不是杂种一只!
哼,得意什么得意,大王子最后娶的还不是瓦氏的女儿?
反正在春香楼该出的气也出了,你不是拿军法压我吗?我倒看看到底谁拿谁没办法。
他得意的摸了摸红胡子,流星大步地走到了军宴厅。
雷纳和一起返秦的同僚已经开始推杯换盏了,辛格有些愠怒。“你们怎么都不等我?”
雷纳抬起他那反光的脑袋,“诶,等你臭美完你的红头发,这酒菜都凉了,只能边吃边等你了。”
辛格冷笑道,“你当然是没这等麻烦。”
雷纳倒也不恼怒,摸摸自己头,“可不是,我嫉妒得脑袋都发光了,来吧,快坐下。”
辛格听了心里美滋滋,很是受用,也坐下开始与众人喝酒,还敬了雷纳好几杯。
喝了十几杯下肚后他感觉头有点晕乎乎的,他平日的酒量大得惊人,今日怎么这么快就头晕了,他正要看雷纳,那秃子早就倒在了桌上,其他几个平日的大酒缸也都东倒西歪,还有几个脚都开始打滑。
辛格有些得意,看来不是他的酒量不好,只是今天的酒太烈。他大声笑道,“看看你们这些软脚虾的样子,晚上的姑娘我只能勉为其难替你们享受了。”
他刚想起身小便,只觉得自己的脚好像踩在云朵上一样,眼皮也耷拉下来,最后一个眼睛里的图像是一个高瘦的新罗老头子背着一个筐进到房间里来。
张太直叹了一口气,天已经黑了,他等不了了。反正本来的计划也就是他一个人行动,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他放下了藤条筐,拿出了里面的一大捆白布。又抽出那把红宝石佩剑,立刻一道金属的寒光被他放了出来。
张太直用手指摸了摸光滑如镜的剑身,冰凉无比。他已经耐心磨了好几天,已是吹毛立断,为的就是今日的大开工。
他扶起一个软烂如泥大秦军官,仔细用手指摸了摸他的后颈,算着骨头里的缝隙,然后手法利落地用剑将他的头砍下。
这并不容易。
剑不比刀,再锋利的剑去砍头也是不如大砍刀顺手的,所以一定要算好骨头的缝隙来切,才能不花冤枉力气。否则割到一半,人痛醒逃了,又或者割到一半,剑钝了,这就麻烦了。
那他为什么不带一把刀,或者直接带斧子呢?
诶,人老了,就像小孩子一样任性。他就想用这把剑,用剑割头方显技术,能靠技术就不用蛮力,这是张太直一贯的做事风格。
一、二、三、四、五、六、七,竹筐里已经躺了七个头发颜色各不相同的人头。
第八颗头是一个黑发的年轻头颅,长相俊美,耳朵上还挂着一枚纯金坠子。张太直看了一眼,连着金坠子一起扔到了筐中。
他一面割头,一面想心事,等会要怎么找张莫鱼上船,这小子到底在哪里?
估计不是躲在蒲言子的道馆就是在柳家别苑,如果真在柳家别苑,是不是要把柳姑娘杀了呢?
柳木柏这个老同事其实对他还不错,这辈子也实在是够倒霉了,留下这么个孤女,如果莫鱼真喜欢就直接一起带走吧。
是不是真的老了,怎么最近老是婆婆妈妈呢?
正这么想着,他看到桌边那个红色蓬发的脑袋在微微动弹。
不对啊,今天下得乃是大梁最凶的迷药,这厮怎么还能动弹?
他把剑在一具无头尸体的衣服上擦了擦血迹,准备过去割下这一颗红如火的头。
辛格睁开眼,却看到一个不认识的新罗老头,说是老头可这人的身板比起军营里许多将士都要笔挺,步子也十分稳健。只是脸上的皱纹和略微花白的须发在标明自己的年龄,一双鹰眼锐利起来直叫人害怕。
辛格四望房内,只看到了好多具无头尸体,穿的都是自己同僚的官服。
他内心十分恐惧,他知道这都是眼前这个新罗人杀的,此刻若他不反制也会被对方割头,他立刻抽出了腰间的精钢刀,这人既然是下毒割头,肯定武力不高,自己是上过战场的人,怎么会怕这个阴毒的下等新罗人呢。
可脚还是在打滑,辛格急中生智,往自己腿上砍了一刀,他要用疼痛去对抗药性。
张太直看了看手中的剑,勤加练习,晚年大劫,难道就是这吗?
你也太小看我了。
就这?
张太直提剑准备上前干掉红色狮子头,却发现他并不是应战,而是用手中的刀发疯地击打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张铜制的大秦白头鹰鸟像,发出铿锵之声。
“来人啊!有刺客!来人啊!保护雷大人!”
张太直心里暗叫不好,这里离军营不远,对方这么一叫,今晚上可就难办了。
他急忙加快了脚步要去击杀对方,红色狮子头急忙用大刀格挡,张太直的宝剑虽然锋利无比,当终究只是轻灵的武器,正面交锋十分吃力,只得往他下盘刺,红色狮子头倒是也不笨,拿着昏迷的同伴做格挡,张太直误中副车。
好了,现在除了一个红色狮子头,另一个金色狮子头因为刺痛也醒了。
辛格一看自己的同伴醒了,大喜过望,于是急忙给那些未被砍头的同伴腿上刺去。
张太直也不废话,他急忙把自己能够到的几个军官都一刀割喉。
辛格想叫醒雷纳,可刺了两刀都没反应,只好立刻放弃去刺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