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七将张闻歌送回了家,银针问是否回宋家老宅,宋七却沉吟了半天不语,最后摇了摇头。
“去春香楼吧。”宋七从银针手里接过一颗雪津丹含在嘴里,随后靠在车窗户边闭目养神。
春香楼是松港最大的戏园子,连松都最红的歌姬田萍薇每年也要来此处唱个十几场。
除了听歌看戏,春香楼还有个妙处,就是有一处河景极佳,年轻的男女去戏园子看完了戏,就会来河边看景,当然啦,来此处的女子自然不会是什么名门淑女,大都是些教坊女子。
不过也会有深闺熟妇,趁着夜色偷偷乔装来此会戏子、钓情郎。
毕竟,欲望是天生刻在基因里的,而道德是后天培养的,如若欲望真的能被道德完全扑灭,那人只怕也不是人了。
宋七到了春香楼门口,却只是叫银针自己驾车回去,自己穿过一条巷子,只往河边一座小牌楼走进去,他敲了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觉得十分奇怪,便直接推门而入。
他独自走上楼,此处虽然是民宅,但装潢极为大胆,满墙都是红色绒缎,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那暧昧的颜色让人头晕目眩,连宋七看了这满墙红色,也不由有点口干舌燥,不由拉了拉领子。
到了二楼,便是一扇主卧室的大门,乃是一块红木镂空后嵌着五块不同颜色的琉璃所制,拼出一朵石榴花图案,琉璃上又雕着不同的花纹,宋七透过眼纱的孔洞定神一看,发现每一块彩色琉璃上雕的都是春宫图,脸刷得一红,深吸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男人急躁声音,“谁啊!”
宋七清了清嗓子,声音却还是低沉,“是我,老七。你现在方便吗?”
里面的男人大喊道,“太好了,老七,快进来!快进来!”
宋七这才推门进来,却被房里的景象给吓到了,一张铺满大红绸缎的螺钿拔步床上,一个身材健美的男子双手被各绑在一个床脚,眼睛上还蒙着厚厚的黑布,露出的高鼻薄唇与宋七极为相似,只是整个人比宋七都要黑一些壮一些,散开的头发,也是微微打着自然卷的。
这男子不但被绑着,蒙着眼睛,还光着身子没穿衣服,只有一条大红色的薄绸盖在腰间,但也遮挡不了他身上的无限春光。
“老七快帮我解绳子!”
宋七在房间四望一个人都没找见,赶快上前帮他解开了绑在床角上黑绸带。
那男子一只手刚被解放,就立刻拉开蒙在眼睛上的黑绸,露出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来,整张脸多情又俊秀,难得是还身材结实挺拔,皮肤又细腻,像只海豚一般,真是任何一个闺中怨妇见了都顶不住。
那男人看到来的人真是宋七,才放心下来。一面恶狠狠地骂道,“这臭娘们,竟然这么对我。”
宋七看到那大红薄绸已经盖不住他的春光了,转过身去,径直走到窗边,窗户是半开的,宋七就倚着窗看碧绿色的河景。
“才多久不见,你就玩得这么花了。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饿死在床上了。”
那男子坐起来,活动着酸麻的手腕,对宋七说道,“你怎么知道这里的?真会找。”
宋七轻轻一笑,“骚味。我在路上走着,忽然闻到好大一股骚味,一闻这味道怎么那么像我六哥啊,就顺着味道找过来,果然是你。”
说到这里他故意吸了吸鼻子,又取出腰间的鲸鱼骨扇子扇风,仿佛真有一股异味扑鼻似的,然后转过来笑着看宋六郎,却只看到宋六郎已经拉掉了身上的红绸,正光脚站在地板上穿亵裤,宋七叹了口气,收起扇子,又转过身看向窗外。
宋六郎看到宋七脸皮如此薄,觉得十分好笑,“真是的,男人大丈夫,有什么好怕羞的,何况你六哥那是经得起看、经得起比较的人。”
宋七却只是半侧身,在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下,变成一个带帽人侧面的暗色剪影,“我是怕自己长针眼。”
宋六郎从地上捡起一件白色丝袍抖落开然后披在身上。一边穿一边说道,“呵,放心,你天天遮那么严实,就算长了针眼,人家也不知道啊。
随后他把身后一把卷发拉出衣领,“说吧,找我什么事,别又是来问我要人的,上次你明明说是借,结果大手一挥,整一个全华班都送出去了,我这些弟弟妹妹个个能歌善舞,都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又经我苦心调教,这前后足足攒了两年啊,我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呢。”
宋七用余光扫到宋六已经穿好了长衣,便转过身来,从身上掏出一沓厚厚的金票放在宋六郎的梳妆台上,“雷纳大人亲自跟我开口,这不送也得送了。你再攒一批就是了,谁不知道宋六郎选美人眼最毒。”
宋六郎停下梳头的手,拿起金票数了数,似乎对金额很是满意,然后打开抽屉,拉取出一个金箔红漆妆盒来,打开盖子,里面都是些猫儿眼、翡翠珍珠之类的贵重饰品,但都是些女子所带之物,然后把金票一同放进去。
宋七看到那拔步床的红绸上有一颗莲子大小的东伊国产的蓝珍珠,便捏起来递给宋六郎,宋六郎接过蓝珍珠转了转,看着珠孔上的残留的一小段金丝,对它冷笑了一声,“这算几个意思,难不成是绑了我一晚上的辛苦费么?”随后捏起那珍珠,也扔进了妆盒之中,然后一齐盖上了盖子。
宋七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想到宋六郎这么一个花丛中的老手,也有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刻,倚靠着床站着,摇头直笑,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宋六郎看到宋七这样嘲笑,在镜中回瞪着宋七,“你啊,也别装什么正人君子看我笑话,别当我不知道,老宅子西花园那块被你偷偷围起来了,还把东边角门的大门和狮子拆了移过去对着青鸟巷开了一个新门口,真有你的。安安还真以为东边角门和西花园大修,成天问我,六叔,六叔,西花园什么时候修好,怎么每次去都围着,我想去喂小金鱼。”
宋七脸色陡然一变,也不再倚靠床架子,而是挺直了身子,用冷峻的声音质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你还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