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莫鱼没想通一件事,就是为什么自己见过的外国人,一个两个全都是说汉语的呢?他抓了刘管事问个究竟。
刘管事告诉他,原来在大秦崛起之前,整个天下的世界是大梁统治的,除了南洋的土岛,天下都是说汉语的,这其中也包括了东伊国。连大秦崛起之后都是以大梁文化为尊。
大秦虽然贵为强国,与大梁并肩,但崛起不足百年,也没有强人来制定自己的文字语言。
至于为什么大梁文化和语言,都跟张莫鱼储备的汉语知识完全一样呢?他想多问一些大梁的历史,但刘管事说不太清,张莫鱼只能不断回想那个之前在朴大海家里看的海图,他有些猜测,但是拼图里仍然少了大半边,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去翻翻大梁相关的典籍补一补自己心中的疑惑。
这东野浮浪体质堪比鸡蛋,第二天就退烧了,脸上身上红色素都没代谢掉呢,就偷不溜地走了。他只给张莫鱼留了一张写着谢的字条。
张莫鱼看着字条,只觉得这人很有个性。虽然他身上还没大好,但第一批打针的人都陆续退烧,家属们一传十,十传百,庙里的人越来越多,张莫鱼实在也是没工夫去管他了。
再看一帮家丁已经人困马乏,再不换班,估计都要倒下了,于是先让刘管事带着一半人回张家,顺便求闻歌再调拨两二十人来。
张莫鱼自己却不回去,连轴转地照看病人,可说来也奇怪,花钱请的两位赠医施药都告了假不来。他都快哭了,等刘管事带了两个管事二十个家丁出现在张莫鱼面前,他瞬间像一串散掉的珠串倒在了地上。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老白生前的屋子里了,自从他住在宝君庙里,就一直住在这件屋子里,老白虽然死了,但依旧能带给他安心。再有就是这个屋子里还残留着他第一次在红叶面前脱衣服的美好回忆。
只可惜睁开眼,不是老白,也不是红叶,而是一身黄色道袍的蒲言子。
“师父,你怎么来了!”
蒲言子神色凝重地收拾着药箱,沉默良久,“我今天不来,你全城都请不到医生。”
张莫鱼有些不明白,但觉得他话里有话,“师父你这话什么意思?”
蒲言子长叹一口气,“你是不是救过一个大秦来的东伊人?”
张莫鱼点头,“是啊,他也是得了风疹天花,被我一针就治好了,他还写了一个谢字给我呢。”
蒲言子听了立刻回头狠狠地打了一下张莫鱼的头,“傻子你还得意呢!你闯大祸了你知不知道!”
张莫鱼摸着被打的头,“到底怎么了?他是个大秦的剑郎官呢,这样有官职的人都救不得?”
蒲言子又想打他脑门一下,但看他闪躲在角落,又不忍心,中途放下了要打的手,气得转过身。“本来是可以救的……但是……他在之前已经跟汪择陶大夫求医过,汪大夫当众说他无药可医,结果你却一下子把人家治好了,还活蹦乱跳地在人家面前晃。这把人家脸都打肿了,你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你知不知道!”
张莫鱼皱着眉头,起身拿了一个枕头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我治好了他治不好的病人,他就生气了?这人的气量也未免太小了吧!”
蒲言子转过身,手上下挥动,反复用食指指着他,嘴里想说又几次欲言而止。最后上前把手指直接在张莫鱼太阳穴上戳了一下,“你真是个猪脑子啊!汪首座姓什么?汪大夫姓什么?人家可是亲兄弟!眼下端了你这破庙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张莫鱼听到了汪首座,才有点害怕,“他没这么小气吧,再怎么说,我也是张太直的儿子啊……”
蒲言子嘴唇气得发抖,连胡子都一颤一颤,“人家现在就是这么小气,人家是医联会会首,所有的执照医生都要看他脸色吃饭,我听到消息说他马上就要找到你这里了!”
张莫鱼这才想到那两个医师一直告假不来,大约就是因为这个汪会首的授意,他像是下了决心,以拳击掌道,“那看来我是雇不到医师了,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你来顶顶班了。”
蒲言子听了,快气得昏过去了,“什么叫做退而求其次?你师父我很差吗?等下等下,我可不会帮你的!”
张莫鱼打开被子,慢慢下床,然后一只手拍在蒲言子肩上,“你会的!”
玉露正走进房来,端着一壶茶来,“莫鱼少爷,我看你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于是泡了一壶甘草茶,我家主人每次累倒支撑不住的时候就喝这个,可以提神的。”
蒲言子闻着味觉得有点不对,他走过去打开茶壶盖子一看,闻了闻,摇头摆摆手,“这是大秦甘草,都是军士在前线嚼着吃提神的,要是经常喝,会透支身体的。”
玉露眼神有点惊慌失措,“我……我没有坏心的,这些天我自己也在喝甘草茶提神,觉得很好用,才端来的。”
张莫鱼温柔地看着她,不顾蒲言子阻拦,自己倒了一杯甘草茶,一口气饮下,只觉得喝上去跟薄荷茶一样挺爽口的。这玩意听描述像红牛咖啡一样的功效,好像也没啥不好的。
他因为连着熬夜,嗓音有些沙哑,语气却同春日里花芽温柔舒展。“谁说你有坏心,这茶很及时,当前我就跟打仗没什么两样。只是以后你在红叶身边提醒她少喝一点。让她爱惜身体,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张莫鱼捏着手里的甘草茶,看着玉露本来青春饱满的脸蛋,不过才几天,就黄瘦了不少,眼睛更是深陷下去,两圈黑黑的痕迹像在蚕食那对宝石一样的瞳仁。
他又想起这几天每次看到玉露,都在牛饮着什么茶水,猜她大约这几天已经累坏了,只靠甘草茶在吊一口气。玉露堂堂一个高级丫鬟,以往都是做红叶的贴身私人助理,帮红叶泡个茶搭配个衣服。跟着自己进了这个庙就忙得脚不沾地,做的也都是洗衣做饭的粗重活,还要抽时间教鸡蛋讲招式,心里愧疚得狠。
“玉露,这些天多亏了你,你也累坏了,放个假好好休息吧,鸡蛋少教几天也没事的。”说完从内衣襟里的暗袋里拿抽出一张金票硬塞在玉露手里叫她收下。
玉露看推辞不得,于是跪下磕头谢恩,“我家主人算日子应该也快回来了,我正想回家准备准备迎接,多谢公子体恤。”
随后她收拾了一下,就离开了宝君庙,鸡蛋很是舍不得,在门口一直张望玉露的背影,左右徘徊像只落单的野狼,恨不得嚎叫两声。
真的是说曹操,曹操到。玉露没走多久,就有一位管家一样的人进了宝君庙,说是要请张莫鱼走一趟,请他赴宴。
张莫鱼听后痛快饮下玉露泡的一壶甘草茶,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还有点兴奋。对蒲言子拉手郑重嘱咐道,“师父,我喝了这甘草茶,只怕等会就要去打仗了,你得帮我看着庙,这是咱们的军营。”
蒲言子忧心忡忡,但是看到徒弟如此重托相信自己,不由一口热血涌上心头,点头答应。
张莫鱼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可想到自己是单刀赴会,万一对方人多有什么胁迫,总是不妥。于是就带上了鸡蛋,嘱咐他今天一句话都别说,只要听到摸头发大声叫鸡蛋的名字,他就赶紧挑个特别重的,一般人搬不起的东西来回走路,还要装作很凶恶的样子。然后两人好全身而退。
鸡蛋连连点头,还演了一下凶恶的表情,眼睛瞪得老大,血红厚实的嘴唇怒张,张莫鱼看得愣了一下,还以为眼前是剃了胡子的张飞。
两人到了门口随着那管家一样的人走,一路没有软轿,直接领着他们去了一家偏僻的茶楼。
这茶楼很有意思,店门口还有个包铜的大茶壶,足有一张八仙桌那么大。张莫鱼一看,这怎么那么像闸北公园那只大茶壶。上面还刻着茶楼的招牌:大壶秋。
张莫鱼进了楼,被领进了包间,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汪首座!你怎么在这!”
“汪首座”看着张莫鱼笑了出来,“张公子误会了,汪首座是我弟弟,我们只是长得比较像罢了。”
张莫鱼赶紧行了个礼,“失敬失敬!汪大夫好!”
汪择陶反复打量着张莫鱼,眼中很是欣赏,“真是虎父无犬子,英雄出少年啊!张太直有福气。”
张莫鱼觉得这脸和这话有点熟悉。嗯?晒盐的时候好像汪首座也是这么说过。张莫鱼的预感不是很好。
汪择陶给对面的位子斟了一杯茶,然后微笑道,“贤侄请坐。”
张莫鱼脸不红心不跳地就坐下了,还蹬鼻子上脸,“哦,不知道汪伯伯找我何事?”
汪择陶却不生气,笑得很开心,像个宽厚的老者,“那个东伊人是你救的吧?他现在已经能跑能跳,身体更胜从前了。你是如何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