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就是一整面雕百鸟朝凤图的风水山墙,墙内还中空留着九曲水道,下人们就会在大夏天在里面不停灌上冰凉的井水,散发凉气,让进门的客人觉得凉快。
再走进去,便是门廊,一色的云窗,一步一景,门廊两边还有一条河,青如碧玉一样的水面镶嵌着几条躲树荫的红鲤鱼,像是龙井茶上扶着的几颗红枸杞。
这些人工雕琢的痕迹尚不是最难得的,最难得是院中每一棵树都极粗,随便一问都是百年的历史,却养护得极好,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树木都在努力盛开着。
真不愧是百年以上的世家,可见世家强不强还是得看家里树粗不粗。
此外还有许多奇珍异草,有紫色像丝绵一样的蒲草,也有如珊瑚一样鲜红的果子,令人目不暇接,整个院落如个仙境一般,大到一个门洞,小到一块石头,移动一寸一分味道都要差许多,其中的妙意并不是偶几种花草的珍贵所装点出来的精致。
三人来到一个亭子休息,上有一面乌木墙,刻画着几只白鹤,正好与前方的一片小沙洲交相辉映。
张闻歌看着那白鹤雕画精美,不是单纯的匠气,形态描摹里皆是一种飘逸的仙气,通身更是是白色贝母所制,有一种神奇的幻彩之感,鹤眼睛乃是黑色猫眼石所嵌,走在不同的角度,那白鹤就像是转眼看人一般,活灵活现。她此生没见过如此精致的雕画,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闻歌小姐,可是喜欢这白鹤?”宋七走到张闻歌身后,差点把她吓到,“这白鹤当年乃是大梁名家所画,再由巧匠所制,我也喜欢经常在这亭子里坐坐。”
“鹤无丹顶,终究是差了些意思。”闻歌立刻敛住对雕画的喜爱之情,冷冷地回了话。
张莫鱼立刻插话,“鹤无丹顶,犹如人无美德,纵使皮囊再俊秀、家世再显赫,到底也不过是木雕石刻……不过这鹤的眼睛倒是挺漂亮的,视力一定不错,抓鱼饿不着。”
宋七知道张莫鱼在暗讽自己的眼疾,刚想开口,却只是用舌头在口内顶了下面颊,随后露出狡黠的一笑,“闻歌小姐,你头上簪子甚是精巧,可否借我观摩一下,我即刻便还你。”
张闻歌不明所以,但听他甚是客气,又立刻归还,想不到回绝的理由,只好便取下簪子交到宋七手里。
宋七拿了簪子像是在仔细观摩,一边走到张莫鱼身边,忽然抓起他的左手,“张兄手上的戒指好艳啊,能不能也借我看看?”
张莫鱼心想这是红叶送的戒指,抵死都不肯出借,但宋七已经手快将他戒指摘下,自张莫鱼大病两场后瘦了一圈,原本摘不下的戒指早就很松脱了,正好被宋七抢了个正着。
只见他左手拿戒,右手持簪,对着光像是在认真品鉴一番。然后忽然冷不丁左手将戒指向高处抛去。
张莫鱼吓得差点叫出声,那一瞬间他只想到,戒指要是碎了,以后可要怎么跟红叶交代?
却见宋七身子向后一倾,右手忽然发力,将簪子像飞镖一样得射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张氏兄妹二人只看到他鸭蛋青的宽大袖子飞舞如云,接着便听到一声声响,然后是一串细碎不绝于耳的金属相碰之声。
两人看往宋七掷簪子的方向,只见簪子正中刚刚所看的白鹤头顶正上方。簪头已经插入乌木面板一寸有余,簪尾高高翘起,还在微微震动着,中间则串着张莫鱼的红宝石戒指,还在不停地打转。转了许久,戒指上红宝石一头终于因为重量垂向下方。
张闻歌看了,心里暗暗吃惊,瞳孔都收缩了一下。那红宝石停住的地方,恰好就是白鹤的头顶,站在她的角度看白鹤,这白鹤正巧有了一块红宝石的丹顶。
宋七拍了拍手掌,“闻歌小姐,如今这鹤已经有了丹顶,意思不知道到了没有?”
张闻歌心里竟然有了一丝害怕,但依旧面不改色,只是淡淡答道,“尚可。”
宋七听到了肯定的回答像是很满意,回过头去看正在拔簪取戒的张莫鱼。低沉的嗓子又开腔道,“我倒是认为,鹤无丹顶,不过是少了些文人墨客的喜爱,他依旧是白鹤,不同于其他凡俗鸟雀。”
“至于眼睛么……白鹤若有眼无珠,只是抓不住鱼,用嘴去岸边探一些死虾臭蟹也能勉强苟活。可人若有眼无珠,那须臾之间……便是性命之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