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先生结结巴巴半天不说话,只是反复擦额头上的大汗,经不起那侍女的一再逼问,模模糊糊地说,“大概是……是个男胎吧,老朽看得不真切。”
宋七少哈哈大笑,众人都以为他是听到了男胎而大喜,却看到那侍女起身放下胳膊上的衣袖,口中有啧啧之声。“看来葛大夫年事已高,把脉都把不明白了。我还是个姑娘,何来的男胎?”
葛大夫身子软了一下,只能双手按住侍女方才做过的椅子,让自己不要瘫坐在地上。叶老大见状赶紧差人把葛大夫扶了下去。
众人这才明白这侍女那番话乃是故意诈那葛大夫,要试一试医术深浅。那侍女又发出银铃般的娇笑,随后脸色渐渐严肃,沉吟道,“若是葛大夫刚刚把脉把不出,只是随口敷衍我,那就是一位庸医;若是葛大夫把脉把出了实情却不敢说,为了场面应和我,那就是一位懦医。但无论是哪一种医生,都不配给七少爷看病。”
叶老大连忙跪在地上,向宋七少和那位少女赔罪。宋七少并不说话,只是摸了摸小指上带的一枚猫眼石戒指。
那侍女连忙扶叶老大起来,柔声安慰道,“你也是好心,不算得罪,坐吧。”
那叶家次子叶良见哥哥吃瘪,赶紧上前,“宋七少莫气,我正好有一件小巧的玩意献上。还请宋七少莫要嫌弃。”
说完便让下人呈上来一个个锦盒,侍女将锦盒打开,里面却有两个黑色水晶圆片,一副玳瑁做的框架镶嵌着,这东西在新罗那是很稀罕,在现代人看就是一个墨镜。
只听叶良热心介绍道,“大秦多烈日,故而有人为大秦贵族发明了此物,专为眼睛遮阳,名曰墨镜。此镜由黑色水晶打磨成薄片,再以玳瑁嵌连,戴在脸上又轻巧又防汗,最可贵之处是不影响视物。宋七少不妨试试。”
叶良是个慢性子,说话也温温吞吞的,一字一句十分慢,但好在他长相不俗,声音又很有磁性,并不叫人讨厌。
那侍女从锦盒里将墨镜取出,刚要递给宋七少,却听到“啪嗒”一声,那墨镜摔在地上,那黑色水晶片即刻粉碎。
叶良看到那名贵的镜片碎在地上,极为心疼,但又不敢责怪那侍女。只得自己伸手去捡那地上的碎片。
那侍女却没有赔罪的意思,“罢了,七少爷家里多的是,你要是喜欢,赔给你十副八副的,别说玳瑁做的,沉香木、鸡翅木的要多少有多少。”
叶良竟没想到这侍女竟然如此开口如此豪奢,刚想开口却被父亲拦住。“宋七少在大秦游学那多年,什么没见过?岂会稀罕你这点东西,快退下去吧。”
叶良无奈也只得退下。
宋七少饮了一口清茶,然后对那侍女做了一个手势。那侍女扫了一眼叶家众人,开口道,“看来你们一个个都很关心七少爷的眼疾,真是有劳费心了。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七少爷有眼疾都能看出来的问题,你们叶家这么多心明眼亮的人就都没看出来吗?”
叶老爷子感到此话分量不一般,急忙问道,“究竟是何问题?”
那侍女歪着头问道,“好好的糖怎么就不足称了呢,还掺了那么多糖渣压秤。这少掉的糖到底去哪里了呢?”
叶郎即刻跪倒在地,“宋七少,是我办事不利,有两艘从尾夏换柘浆回来的船快到港口互相撞在一起,都沉了。后来查明原因,是两艘船上的船员都病倒了没控住船。经此损失,比原先计算的少了八百斤产出。宋七少,我叶家再没脑子,也知道轻重,请您明查!”
那侍女上前,对叶郎说道,“起来吧,七少爷不会为难忠心办事的人。”
叶郎起身退到一边却始终不敢看宋七少的脸。
宋七少终于开口,那声音沉闷而威严,“船沉了,就该早早报上来,不上报,难不成你们是准备自己割肉补亏吗?这批糖是卖给大梁的,成色那么次,真是要把新罗人的脸都丢尽。家国已经不争气了,难道卖的东西也要如此不堪吗?”
叶老爷见他虽然教训得厉害,但是皆是恨铁不成钢的话,于是赶紧见缝插针上前补救,“新罗之前毕竟没有以柘浆炼糖的师傅,您放心,不论耗费多少功夫,一定将这批糖再精制一遍。”
宋七少微微点头,水晶珠帽链也随着微微动了几下。随后对叶老爷子说道,“公事谈完了,谈谈私事吧。”
“叫你女儿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