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举着印章,几次想在账单上盖下去,到了最后一步又举起来,账单上只留下了几道红色的弧线。
小田看着打饱嗝的张莫鱼,十分不满,“我觉得不对,你在诓我!”
张莫鱼又打了一大串饱嗝,“我诓你什么了?是你自己要请我的呀。”
小田嘴又嘟得像只鸭子,“这顿饭比上次的还贵!可你一句消积软坚,化腐生肌,祛痰利尿就把我打发了!”
张莫鱼一脸无辜地看向小田,“那还不是曲宴上次嫌弃肉少粥多吗?这顿我只好照顾他多点一些牛肉啊羊肉啊,我自己就吃了一碗红枣莲子汤啊!”
小田立刻看向曲宴,曲宴立刻慌张道,“我可没点菜啊!”
趁着小田不注意,张莫鱼冷不丁站起来把小田悬在半空中的手往下一摁,小田赶紧把手抬起来,却看见白色的账单上已经有了一个朱红色的圆印。
小田恶狠狠地瞪着张莫鱼,“你——。”张莫鱼却立刻松手,眼看天花板,摆手道,“诶呀,你手怎么这么快?这就印好啦?我刚还想着这顿该我和曲宴回请了。”
曲宴听这话又是暗自心惊肉跳一番。
小田一边小心收印章,一边气道,“我再上你的当,我就不姓………不姓田!”
张莫鱼笑道,“敲个章你又没损失,宋七少财雄势大,也不会跟你斤斤计较的,你看你刚刚自己也吃得也很开心啊。”
小田气得把头别到一边。“我可没你这么厚脸皮!”
张莫鱼点头,“那你下次别带印章了,自己带钱请我们吃饭。”
小田先是点头,然后又觉得这话不对,盯着张莫鱼气道,“你居然还想有下次?
张莫鱼拍拍曲宴的肩膀道,“那下次曲宴兄请客。”
曲宴被吓得一愣一愣的,“我……”
小田无语道,“你老让别人请客,你自己怎么不请?”
张莫鱼一本正经道,“我的钱都仗义疏财啦,现在可是两袖清风!”说罢还挥了一下自己两只袖子。
小田依旧不饶人,“我刚刚明明看见了,你那点钱根本不够在这吃饭的!”
张莫鱼理直气壮地回答道,“谁说要在这吃,我可以请你们吃米糕,我上次遇到一家米糕店可好吃啦。”
小田更气了,嘴巴又变回了小鸭子,“那你为什么你要我请吃合欢楼?”
张莫鱼微笑道,“这不是因为你来合欢楼不要钱么,还能彰显你与宋七少的气派!”
小田一下子被对方戴高帽戴得哑口无言。
曲宴赶紧趁这个间隙起身把账单合起来,递给店家。然后坐在位子上暗暗松了一口气。
张莫鱼看到曲宴的表情又忍不住偷笑。
小田忽然又发问道,“可我没懂,就算这硇砂确实对身体无害,但为什么水纱能越舔越精神呢?”
张莫鱼叹气道,“其实他们说了原因了。”
小田追问道,“是为什么?”
张莫鱼叹气道,“因为他们穷,买不起盐,人不吃盐就没力气。有个种田的朋友曾告诉过我,有一年他在松原北山,冬天大雪封了路,没了盐,好几个人都病倒了,就只能躺着没有力气。那石头不管对症不对症都是盐矿里的石头,舔两口盐总归是好的。”
小田默默点头,“原来是这样,还有这样的道理。”
但她又随即抬头问道,“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看到水纱买那么多伞不说说她呢?你不是很会讲大道理的吗?他们都已经困苦成这样了。”
张莫鱼看向窗外,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那么一点点钱,治病治不了命,少买几把伞也改变不了什么问题。”
“正所谓,不破不立,大破大立。我无力去改变他们的命运,那去打碎那一点安慰又是何必?不知苦楚,不信鬼神。”
张莫鱼转头道,“这问题还是在大秦身上。”
曲宴忽然抬头,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张莫鱼神色黯淡,“如果不是大秦要新罗拿盐给尾夏,那染房就不会因为买不起盐倒闭。他们也就不会生病,也不会要沦落到这样。一步错步步错。”
曲宴严肃驳斥道,“缺盐是大家都缺,难道所有染布房都倒闭了吗?找不到别的工也要怪到大秦的头上吗?”
张莫鱼斜眼看着曲宴,“一个染了二十多年布的老工人,你倒说说看能做什么工?”
曲宴撇嘴说,“那这姐弟两呢?正经的活不干,却干着男盗女娼的勾当,难道也是大秦逼的吗?”
张莫鱼叹气道,“水纱一看就不聪明,家里垮了,她还能怎么样?她弟弟年纪那么小,根本没人教。可怜他们去伺候大秦兵,还要被三番五次赖账。这大秦兵真乃仁义之军也。”
曲宴怒道,“你不要说话酸不溜丢的,你对这些刁民倒是宽厚仁慈,对流血的士兵倒是严苛挑剔。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们要不去勾引大秦兵,大秦兵难道还能强抢吗?”
张莫鱼眯着眼道,“那袋米怎么说,睡觉不付钱,仗着大秦兵的身份抢袋米。我都分不清这大秦兵是打家劫舍还是劫富济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