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叹气，龙四却想到叶郎派去的手下人摇摇头，“叶郎动了真怒，此事恐怕已不能善了。”
闻歌吃惊，嘴微微张大，“这样他还没有解气吗？”
龙四低头叹气，“都怪我不好，一时意气用事，如果我没有制止他，那女子也许还能保留一条性命。”
张莫鱼紧紧抓住龙四的手臂，气得青筋突出，“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吗？他已经做了这样的恶！难道后面他还想弄死昭昭？”
龙四幽幽道，“我早就听闻松港的的几个纨绔子弟的作风颇为……但若非今日所见，我也不敢相信恶劣至此。但依照我以前听的一些传闻，叶郎后面绝不会放过那女子的。”
张莫鱼低头崩溃，随后又亮着眼睛看着龙四，“你可是龙四啊，你一定有办法，你的面子那么大！”
龙四苦笑，“三个月前也许还可以，近来居山野跟龙家嫡系有些不愉快，而我们家的势力都在松都以北，恐怕是爱莫能助了。”
张闻歌也眼神低垂，“这就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张莫鱼忽然激动，“那我们的爹算不算地头蛇？他出面不就行了！”
张闻歌看着他一脸无语，“你想都别想了，他的面子金贵，不会为了那么小的事情出面的。”
张莫鱼摇头，“这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难道这不比他的面子更金贵？”
龙四抬头，俊美的脸庞上是说不尽的无奈，“莫鱼，在新罗唯有大梁人和大秦人是人。新罗人倘若不遇到他们也可以是人，但官妓不是人，百济人更不是人，踩死他们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般。老师绝不会为了蚂蚁出头的。”
张莫鱼听闻此言，向后一退倒在椅子上。
张闻歌看到张莫鱼这样也很不好受，连忙问龙四道，“那你能不能给她赎身把她送到你松原北边的山上，或者干脆把她送回百济去？”
龙四看着闻歌满脸期待的眼神，不忍拒绝，只好勉强答应，“我尽力试试。”
又过了一天，三人主动提出去道观烧香并去拜访蒲言子，秦氏并无疑心。
三人行至蒲言子那僻静的后院，却只听见琴声悠扬，三人面面相觑，难道这蒲言子这么神，伤得那么重才没几天已经能下床弹琴了？
里面却传来昭昭的声音，虽然声线还很清脆，但明显吐字已经浑浊得像一碗隔蛋花汤。
“后半段的高音，你还是太急了，慢一点其实更好。”
只听见另一个如出谷之黄莺的女声乖巧答道，“是，我一定铭记在心。今天已经耗费了老师太多精力，我想我还是别来了，养伤要紧。”
张莫鱼听这声音觉得万般的熟悉，但是怎么都想不出答案。
只听见昭昭接着说，“不……我恐怕已经是时日无多，这支《纪州十三调》是我最后的心血，你还差最后一节没学完，你明天一定要再来，只要你学会了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那女声激动起来，回答道，“老师快别这样说，一定会好的。你想想，你可是整个纪州第一把伽倻琴，那么多人还没来见识过你的琴声！你将来一定会名动天下！你还有数不尽的曲子要弹呢！”
昭昭似乎心里心里有了一丝安慰，声音也柔和起来，“我来新罗最开心的就是，遇到了你这样的好苗子，我刚来的时候……还以为南边已经没人会弹伽倻琴了，也没人要听了……谁知那么巧遇到了你母亲来找我为你精进琴艺，最巧的是咱们居然还有些亲戚关系，这是上天垂怜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咳咳……”
那女生焦急道，“你今天说话说得太多了，快点好好休息吧，早知道我今天不该来的，我本来只想来给老师弹琴，让你心情舒服些，明日我不来了。”
不一会却见一碧衣女子抱着琴出门来，张莫鱼一看，那人竟是柳司罗！上前大惊，“小柳，你怎么会在这里？”
龙四和张闻歌也吓了一跳，柳司罗竟然也会在这里，竟还与昭昭是师徒关系。
柳司罗看到一院子的人，也被吓了一跳，秀丽的脸上立刻爬满了红霞，她把琴抱得更紧，仿佛她浑身没穿衣服，只有这把琴能给她遮羞蔽体。然后沿着庭院最边角想隐藏自己，快点装作没被看到赶紧出去。
张莫鱼却去拦住她去路，追问道，“小柳你怎么来了？”
柳司罗无奈，只好低头答道，“昭昭是我的伽倻琴老师，我来探望她，求你快让我走吧。被人发现了不好，母亲还在前院等我，这会该着急了。”后几句语气里已经带着哭诉和哀求。
张莫鱼心里一软，让开一条路，柳司罗赶紧加快脚步走出院子。
龙四沉默了半天，缓缓说，“她胆子倒是很大，竟然不怕叶郎迁怒于她，算得上是一个情深意重的人。”
张闻歌有些吃醋，“这有什么不敢的，她虽然是贱籍，但好歹父亲也是做官的。”
龙四叹了一口气，“物伤其类。”
张莫鱼回头对二人说，“昭昭想必很累了，我们别进去打扰她了。”
二人都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