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吧。”丛怀宾回答。
三个人上了沟顶在上面等。丛怀宾估计着李妮肯定要问很多问题,就故意向远处的树下走去,装成一个老实帮工的样子。可他一转身刚迈出步子,李妮和她的问题已经跟上来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我,我叫林森,五个木的林森。”
“你原来是做什么的,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我原来在技工学校,毕业没找到工作,就先到这儿帮工了。”
丛怀宾一句句应答着,觉得这样问下去,不知哪句非答错不可,干脆反守为攻,主动问她:
“我还没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李妮,今年20岁。”
“上学吗?”
“早不念了,就上到初中毕业。”
“初中?那为什么不接着念?”
李妮的目光黯淡下来,这问题似乎触到了她的痛处。
“那时候……那时候,家里没钱……”
她的声音马上又欢快起来:
“所以啊,我最喜欢和有文化有技术的人打交道了,能学到东西啊!”
丛怀宾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射过来的目光中包含的热切和亲昵,他急忙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以后,以后嫁人呗。”李妮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胜娇羞,还带着好不容易才说出口的勇气,听着有点儿失真。
丛怀宾意识到这个问题必须到此为止,得赶紧问点别的。
“你以前捕过蛙吗?”
“没有。”
“那你知道林蛙吃什么吗?”
“吃虫子。”
“林蛙最爱吃什么虫子?”
“这个我可不知道。”
“我刚给林蛙解剖,就想知道知道。”
“噢!你也真够较真的,为了弄清这个,就把林蛙给开膛了?你找个林蛙呆的地方看看不就成了。”
“我要看沟里的林蛙吃什么。沟里太黑,我怎么看?”
“太阳正当头时,你下沟里看不就行了。”
“我是说,地缝太窄的地方我下不去。”
“你偏上窄的地方去,刚才那地方不行吗?”
“不行,那里不像是林蛙进食的地方。”
“那我可就没办法了。”
两人一问一答,把李牌九晾在一边。李牌九倒很高兴,故意和他们拉开一段距离。见两个年轻人唠的热乎,他感慨地想起他年轻的时候,那时的李牌九和现在的他判若两人,除了种地还会做些小生意,因为心眼活络,手脚勤分,也有好些姑娘要和他定亲。选来选去,就选了漂亮的李妮娘,结婚一年就生了李妮。可好景不长,李妮娘却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叫重症肌无力。为治病他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下了不少外债,可最后她还是撒手而去。
为了还清债务,他就想靠灵活的头脑赌博翻本,结果是越赌越输,越输越赌,最后成了村里最穷的一户。直到姑娘大了,劝他收手,这时,他也穷得没人跟他赌了。
恰好就让他歪打正着地遇到了卜天建,包起了冰沟。他抓了近两个月的林蛙,虽没挣到大钱,但能维持生计。丛怀宾来之后,他又恢复了信心,冰沟的林蛙特别好卖,现在大家都愿意吃反季林蛙,大饭店争着抢着要他送货。眼前的这小伙又想出了更好的办法,李妮要是嫁给这小伙子该有多好!到时侯仨人包着林蛙沟,一定会把日子过好。
——可这小伙子却是自己骗来的。只有小伙子真心看上了李妮,自愿地留在这儿才长久啊!他注意听着两人的对话。
“该下去看看了。”
“这么快?”
“你不是要看林蛙入网吗?”
“能有几只还是一堆?”
“有两只三只就算呗。”
“那可不行!我得看见你那机关起作用啊。”
“那我们就不用在这儿等了,网里挤进一大群林蛙时,林蛙蠕动的劲大了,那机关才能自动收紧,这会儿也就一两只。”
“要是想看一大堆,还不得等到明天后天?”
“差不多吧。”
“那就不等了,我们走吧。”
丛怀宾顿时有了轻松的感觉,这姑娘应该很快就能下山了。
他招呼李牌九,二叔咱们走吧,收网得等两三天呢!李牌九惊讶着两人正唠的热乎,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既然要走,那就走吧。
丛怀宾走在头里,李牌九走在后边,李妮走在中间。李妮想,我才不等两三天再来呢,我今晚就住在这儿了,她走在一块大石头的拐角处,故意走偏了,想崴一下脚,谁想姿势力道没掌握好,真崴着了,崴得还不轻。她哎呦一声就坐在了碎石堆里。李牌九慌忙上去扶女儿,丛怀宾也忙转过身来问怎么了,李妮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只是喊疼啊,心想我怎么这么笨啊!这么疼怎么下山?也好,还不得在山上养好几天?
就这样,在遇到丛怀宾仅五六个小时后,李妮就爬到了丛怀宾的后背上,让这个令她一见钟情的小伙子背着走向盘云洞。
此刻,她的脚踝确实很痛,但那心里却是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