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天建也看出费强表情里的意味,他摆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说话前,先长叹了一声,唉——又摊上了!
“前些天,商学院来了好几十名学生,到我们集团实习。其中有两个漂亮妹,就是系花。系花a就是报警的这个,系花b是被我气跑的那个。两人都要和我交朋友。交就交吧,你知道我这人最爱交朋友!咱就跟她们处上了,优中选优呗。今儿早上,系花b来到咱们县,我安排她住到505房间,没想到!上午这系花a也追过来了!这两人都到了,我就有点儿应付不过来了。安抚了b,就冷落了a,哄好了a,就得罪了b,真麻烦!唉——”
说到这儿,他又深深叹了一口气,脸上现出既委屈又无奈的表情,好像这事儿真的让他为难得不得了。
“今天下午4点多,我和那系花b正在楼下大厅喝咖啡,这a就过来了,她坐在我们对面,刀子一样的眼啊,能杀人!我看问题严重了,可别闹出人命来,再给你们人民警察添麻烦不是?就说:‘那你们谈吧,我可不想脚踏两只船,你们自个儿商量一下,确定哪只让我踏吧!’说完我就回了房间。”
“两个女人怎么谈的我不知道,等我回到大厅时,喏!报警的这个a就站起来了,上楼就把505房间先给占上了。我对b说,你看,那就对不起你了,你还是请回吧。b当然不会高兴,骂我衣冠禽兽什么的,很难听,我一激动就泼了她一脸咖啡。她尖叫着就跑了。跑就跑吧,就剩一个我也落个清净。再说,本来我也挺喜欢a的,就回到房间。两个人在房间里,就难免……你知道的,啊!费警官,处男女朋友嘛,情之所至,都很正常,当时她感觉也挺好的。我又让人送来吃的,花,还有内衣,她一直都挺高兴的!还说她真开心呢,要是天天这样该多好。唉——!”
卜天建又长叹一声,那声音里竟还透出一种悲凉,闻者心酸。
“坏事儿就坏在她洗澡时,在垃圾桶里发现了另一只用过的避孕套。跟你们说实话,早晨我不是和b做过了吗?就为这,系花a不干了,她说我玩弄了她的感情,和流氓没什么两样,我哄着她,劝着她,不断跟她道歉,可她说如果道歉有用,那警察有什么用?还一直骂我,骂什么你就是个强奸犯,就应该让警察把你抓起来之类的。这么一闹就病了,还发了烧,我左哄右哄才安静下来,给她盖了被子,又请了医生。医生给她打了针,她还真好些了,可刚一好点儿她就真想起警察来了,打电话就报了警,我也成了强奸犯。费警官,我们这就是小两口儿闹别扭呢,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你们可别往心里去啊!”
卜天建这些话说的无懈可击,令人信服。
费强和女警出了会议室的门,在外面商量了一下,他们决定找“系花b”核实一下情况,就又进来问:
“你说的那个系花b叫什么名字?怎么找?”
卜天建说:“她叫柳婷,我有她的电话。”
费强用手机打过去:“你好,请问你是柳婷吗?是这样,我们是蓝旗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想找你了解个情况。……你不用紧张,案件跟你无关,只是请你核实证明一些情况,算协助调查……电话里?电话里不行,我们得和你见个面……你在哪儿?你家?……你不是省城的吗?……噢,你老家也是蓝旗的……在哪儿,怎么走?……稍等,我记一下。”
费强示意女警察拿笔,卜天建在旁边说:
“我知道她家,我用我的宝马x6拉你们去。”
费强和女警察也同意坐宝马x6去找柳婷,他们的车是一台警用微面,走山路很困难。再说,穿着警服再开着警车去调查,也会给调查者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卜天建去,只要注意别让他和柳婷直接见面交流就行了。两人同意带卜天建一起去,临走时,他们用会议室的内线往505房间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他们的同事于良。于良是警察学院毕业生,刚参加工作不久,一入队就和费强搭档。费强告诉于良,他们现在要去三马架乡核实一个情况,让他们接着询问报案人,等询问过后,再调一下双宾宾馆的监控,询问一下宾馆的员工,有什么新情况随时电话联系。
宝马x6出了宾馆大院右拐,经过派出所警务室时,又接了两名警察上车。卜天建凭着记忆找到了双树并生的村口。这时天已经黑透了,乡民早已吃过了晚饭在家里看电视,许多人家的窗口都投射出电视闪动的亮光——大多数人家看电视都是关了灯看的。他们把车停在柳婷家院外,两名新上来的穿制服的警察就陪着卜天建坐在车里,说是陪,实际上就是看守,毕竟他现在还是这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费强和女警换了便装进了院子。
卜天建跟那两个警察坐在车里天南海北地扯着蛋,眼睛却总瞄着屋子里的情形。柳婷家的房子不高,比左右邻居新建的砖瓦房都要矮一些。因为来了客人,屋子里灯光明亮,窗户一半玻璃一半纱窗,坐在宝马x6车里能清楚地看到屋子里的情形。卜天建看到费强、女警和柳婷在里屋说着话,女警还特意把里屋门关上了;柳婷妈在外屋掀开靠北墙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圆盒子,她把盒盖打开,伸手往外掏。那盒子挺深,先掏出了一个长带子,带子后有个紫色的闪光——那不是柳婷总随身带着的那个u盘吗?卜天建心里一愣,柳婷家没有电脑,盒子里怎么能掏出u盘呢?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他就看见柳婷妈接着掏出了几张卷着的零钱。大概她是要出去给客人买烟吧?卜天建特意提前升起了车窗,他感觉到那两个警察对他的这个举动还是比较满意的,果然,柳婷妈很快走出院门,当她从宝马x6旁边走过时,根本没注意到车里面还有人。
面对费强和女警的询问,柳婷欲语凝噎,没等开口眼圈就先红了,她说:“本来我和卜天建正处朋友呢,祖梦非插进来,她也要和卜天建好!她就那样,看谁有钱就想嫁给谁!更见不得我好!今天又追到了蓝旗。”
说到这儿,她的眼泪已经顺畅地淌了出来。
“卜天建说他不愿意面对这种局面,让我们俩谈,定下来看谁退出,说完就走了。开始我还心平气和地和她好好谈,讲事实,摆道理,可她根本听不进去!最后弄得我也非常生气,我指责她是第三者,没想到祖梦她,她竟然反过来指责我是第三者,简直没有天理了!
“这时侯,卜天建回来了,祖梦站起来说,我是跟定你了,我现在就到房间等着你。她这是故意气我。我就对卜天建说,你不能去!没想到卜天建却说,既然这情况了,让我退出,我就骂了他几句。卜天建说,你还敢管老子!一下子就把杯咖啡泼到我脸上,那咖啡还是烫的呢!呜呜呜——”柳婷说到这儿,委屈又伤心地放声哭了起来。
卜天建在外面听不见她说什么,但看着她说话的表情和用手背抹眼泪的样子,心想,这女人还挺会做戏呢。
从柳婷家回到双宾宾馆,于良那组的调查也结束了。两组交流着情况,从调取的监控和对宾馆工作人员的询问看,祖梦被强奸的可能性很小。
回放大堂、电梯、五楼走廊的监控录像可以看到,祖梦是自己走进的电梯,自己推开505房间的门。卜天建摔了咖啡杯后也回到房间,房门就关上了。25分钟后,送餐的服务员敲开了房门。据送餐的服务员讲,卜天建是穿着睡衣接的餐,还在门口签了字,并没听到屋内有争吵声。之后,送玫瑰花和送衣服的说的也一样。
如果真的发生了强奸案,那就只能有一种可能。就是据祖梦自己说的,她喝的咖啡被人下了药。他们反复看了大厅的监控,画面上柳婷拿了咖啡伴侣包递给祖梦,祖梦接了,自己倒进咖啡杯里,然后喝了。那些咖啡伴侣包就在桌子边上的盒子里,其它的桌上也是这么放的。如果被调换,只能在柳婷和卜天建落座那会儿,但大堂入口上方的摄像头被他们的身子挡住了,无法证实被调换过。祖梦用过的那只咖啡杯,已被卜天建摔得粉碎,那些碎碴儿早就扔进垃圾箱,被环卫处的收垃圾车运走集中处理了,更是无从检测。
于良说,我觉得报案者很特别,不像是以“强奸”为名要挟要钱的女孩子,她确实很像受害者。可她说的内容又很离奇,男朋友失踪、178万元存款、在楼下等结果、被下迷药什么的,没一件能核实。
费强说,如果是迷奸,那就有一个关键问题,需要马上给受害人做一个食物和血液检验。
大家都同意,于良就回到505房间,问祖梦:
“你同意做食物和血液检验吗?”
祖梦说同意。
于是,办案组向局里汇报。来做检验的两名法医立即赶到给祖梦采样,这时已是深夜了。
第二天下午,费强和于良通知祖梦:检验结果未见异常。于良还告诉祖梦,我们调查过了,你的男朋友丛怀宾从未在宾馆监控中出现过,不仅当天没有,能调出的前七天的监控里也没有。柳婷也没有到医大三院存款,那时她正在回老家的路上。经查那十七万八是天建集团董事长秘书程微存的,她说那是董事长卜庄临终前特意交办的,具体原因不清楚。费强说,根据上面的情况,我们决定不予立案,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祖梦这时已经能下床,她愣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于良看到她的脸色先是变得苍白,后又涨红,嘴唇都被自己的牙咬出了血丝。
费强和于良为祖梦拦了一辆大巴,是蓝旗到省城的。祖梦坐在后座上,想起柳婷给她讲的第一次见到卜天建的情形。突然,有辆车猛地紧贴大巴超了过去,大巴急忙躲闪,车内的人也吓得惊叫起来。祖梦一看,那车熟悉,正是卜天建的宝马x6。等大巴开过典家大院时,那宝马x6已停在大门口了,祖梦看见柳婷正挽着卜天建往里走。两个人的背影那么张狂,像跳动的火焰把祖梦的眼烧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