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夸赞她心肠好,有的人说她傻,唯独我娘亲认为她是一个完全正确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汪表哥一点都没有靠我们家,他都是自力更生的。他日子稍微好过了就孝敬我母亲和他舅舅,还时常买糖给我吃。
我们家什么样的难事他都担当,他说舅舅和舅妈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唯一亲属,他如果可以孝敬长辈,那就只能拿舅舅舅妈来孝敬了,其他一切外人与他屁事不相干。
杨淑琳做好事,大老粗不反对也不赞成。
基于这些原因,父亲跟母亲说:“你侄子贡川怎么能跟我外甥比,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
母亲十分不悦,赌气地说:“死老头子别忘了我对你外甥汪狗子不差,你呢?对我家贡川太狠了,我临死都记着。”
为了缓解二老之间的矛盾,二鬼没少在中间做他们思想工作。
可是有什么用?二老一辈子就这么吵吵嚷嚷地走了过来。
我们对父亲的赞成票比对母亲的赞成票更多一些,我们一致瞧不起贡川。
贡川蓬头垢面像是从劳改队里出来的一样,他到了我们家,碰到我姐在的时候,一定要将他拉到水边,用小喷壶给他喷洒一下,好像是给小树苗除虫, 喷洒过河,姐认为合格了,才给他进家 , 姐就是嫌他脏 。他的颈子有一尺多长,头出奇的小,连我母亲都嫌他丑。
我母亲说,贡川啊,你怎么就丑到这个样子,你拿镜子照照自己,我们老姜家前世做了什么孽,怎么出了你这样的种子?
贡川一个劲地笑,露出一口碎米粒大的小黑牙,他对我母亲还是比较尊重的。
他来到我家让我母亲给他凑点钱去月西找老婆,媒人给他保了证,只要有三十块钱就好上路了。
月西有一个地方是哑巴专产地,那里的女哑巴,不要花钱就可以带一个回来。
但路费是要自己出的,还要中间人要个介绍费,都不多,三十五块钱就齐全了。
他跟母亲说﹕小姑佬,你老姜家就靠我来传宗接代啦,你看着办吧,要是你也想你老姜家绝了后代,我就没话说了。
我母亲听了这话觉得这个问题有点严重,就把家里的小猪娃拉去卖了,给他凑了二十八块钱。
没出一个月,贡川带了一个哑巴回来了,月西一个县是哑巴的高产县,那里的哑巴多得不得了,我表哥找的这个哑巴家还有三个男哑巴,都傻愣愣的,家里五个人就老头子会说话。
我表哥给这家老头子五块钱,将他家的一个叫九香的一脸菜色的女哑巴带走了。
老头子送他走的时候,一再叮嘱,要善待她。
当时贡川鸡啄米似的点头同意了。
表哥首先就把哑巴带到我家来了,我母亲看着高高大大的哑巴,感到由衷的欣喜。
把我姐姐的小褂子给穿,我母亲说我表哥﹕“贡川啊,这下你不吃馒头争口气,要好好干活了,你自己没饭吃饿死了就算了,不能把九香饿死了,饿死了哑巴就是罪过,你应该明白。”
贡川恬不知耻地说:“我有什么办法?老头子在我一点办法都没有。除非老头子死了。”
我表哥说的老头子是指我舅舅。他们父子两个都是苍蝇趴在头上都懒得赶的懒人,谁也别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