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川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好像他过的坏日子都是他爸一手造成的。
母亲叹了口气,对侄子的话是不满的,但她有什么办法呢,这个人孬好就这一堆了,她来张罗中午饭,人家哑巴是头一回来我家。
母亲深深地知道,招待哑巴侄媳妇九香,不用什么七个碟八个碗,只要饭尽她吃就行了。
母亲洗了五升米,一个老西天大锅煮了满满的一锅饭,菜还是不错的。一个方面庆贺老姜家新添人口,一个方面哑巴是新过门,菜不能太省。
她炒了一个韭菜鸡蛋,杀了一只未开叫的小公鸡,从河里网了一把虾子,整了五六只菜。
贡川是沾了哑巴的光,要是他来了,娘亲也没有那么客气招待他,娘亲顾虑到家里其他成员的感受,她这个破侄子来了,给他一口稀粥喝,没人赶他走就万事大吉了。
但贡川媳妇来了,人家虽然是哑巴,但是头一趟走姑姥家,那是要当个人待的,就算老头子再不懂道理,也只能是干瞪眼瞅着她招待这小二口。
贡川帮母亲撵鸡,我爸扛着锹与他迎面相逢。
“姑爷你家来人了,姑姥非要杀鸡不可,我寻思着鸡还小,杀掉可惜了,可是拗不过姑姥。”
贡川见了我爸,顿时矮了一大截,连忙讨好着。
“来了谁了?老姜要杀鸡,她就是不会过日子,什么样乱七八糟的人都当个大人物对待。”
“姑爷今天你可能不能不杀鸡,我媳妇是第一次来。”
爸忙着队里的事,没对母亲横加干涉,随她去吧,谁让她讨了老姜做媳妇呢?
见爸管得松了,贡川放开了,坐在灶房里,大腿翘在二腿上,与我母亲畅谈这次月西之行的所见所闻,好像他是什么了不起的任务,去月西县走访视察搞调研。
母亲一个劲地询问哑巴家的基本情况,日子过得是不是捉襟见肘,温饱有无可能。
贡川说:“看样子是难的,家里都是哑巴,我答应他秋后去看他。”
“带点钱粮给他,女婿是半个儿子,你也不能白做人家的女婿。”
“姑姥就看你了,我家是一点东西拿不出来了,如果你提供给我,那我没有理由不对老丈人好。”
“你小兔崽子,我管你吃喝,还要管你老丈人家,这现实吗?走遍了大地县都找不到这条理由。我是叫你自己好好干,要有责任心,要对你娶的人负责。”
吃饭的时候,哑巴笑的,她什么事都可以不笑,但吃饭就能让她笑得犹如不是哑巴一样。
那天哑巴一次吃了八碗饭,吃到第五碗的时候,我母亲不给她吃了,吃胀死了还要贴一口大棺材。
哑巴还要吃,结果又加了三碗,吃了过后,哑巴的肚子就像扣了一个瓦盆,挺得高高的,哑巴坐在门口抹肚皮,一动也动不了,直到晚上才敢站起来。
舅舅家自从有了哑巴,告急的信一封接着一封往我家求救。
母亲常常差遣我去舅舅家给他们送米送油,娘亲说如果是舅舅和贡川饿死了,她都懒得管了,但人家哑巴投奔了老姜家,还给老姜家生了后代,老姜家是后继有人了,她得关照一点。
我十分不情愿地去舅舅家,但又不敢违抗母亲的命令。
看到我表哥把小队折给他住的猪场拆得七零八乱,他家简直成了全平阳县最没用的人了,全平阳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家,如果平阳县还能找到第二个这样的人家,那这个县一定是出了名的没用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