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家人的吃食,我太爷爷领着我那十来岁的爷爷一起去了附近的地主家余盛家打长工,也从余盛那里租了五亩地,当了佃户。
余盛是周围几十里有名的大地主,家有一百多亩地,十来间青砖大瓦房,养了六头黄牛,还有四十多只羊,鸡鸭鹅更是不计其数。
用我爷爷的话就是,那一天光吃母鸡下的蛋就能撑坏。
我太爷爷是个赶车的好把式,农闲的时候,就跟余盛一起赶大车。我爷爷年纪小,便帮着余盛放羊。
放羊可不是一件轻松活!
中原地区不比草原,到处都是可以啃食的草场。
啃了人家庄稼,挨打不说,还要赔钱。
所以我爷爷只能赶着羊去一些干沟边,或者是撂荒的野地里放羊。
余盛家羊多,每年赶到下羔子的时候,大小羊就足有六七十只,这就给放羊带来了更大的困难。
虽说余盛不像是地主周扒皮那种恶毒地主尖酸刻薄,可要是丢了羊也是麻烦事。
几个月活白干了不说,一家人吃饭就成了问题。
我爷爷打小时候就聪明,他想了很多办法看羊。
例如他会用长竹竿系上一块红布条子,稳稳地看住头羊,就能管护住所有羊。他还养了一条土狗,帮着看羊。
不过事有差次。
六月的一天,我爷爷赶着羊群去湾地放羊。
湾地是我们那农村老人对一片特有洼地的总称。那里现在还在,前几年我回去的时候还去看过。
不过因为淮河等河水利兴修,现在已经是肥沃之地。
可那旧社会哪里有什么水利工程,全都是靠天收。
所以每年汛期,只要一涨水湾地都会被淹。
秋季种玉米、红薯、大豆之类,水一冲什么都没了。
久而久之,午季割过麦子后,很多湾地的主人便干脆不种了,只在湾地种些瓜果蔬菜,这样赶在汛期前还能收些东西。
瓜收之后,成片的湾地就成了荒地。
湾地肥沃草长莺飞,是个放羊好去处。
不过湾地荒芜,十几里不见人烟,也是乱葬岗。
我爷爷那天和往常一样,赶着羊群去了湾地。
羊儿正悠闲吃草,我爷爷扛着竹竿百聊赖。
忽然,一阵野风忽起。
片刻之间,天空乌云滚滚、雷声阵阵。
这时,几声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来,我爷爷当时心里一揪。
毕竟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此时他哪里顾得上什么羊,便撒腿朝着回家的路跑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回去的路上碰到了我太爷爷。
原来,我太爷爷瞧见天要下雨,便急忙带着雨具赶往湾地去接我爷爷。
瞧见我爷爷一个人跑回来,我太爷爷张口就问:“咋自个跑回来了?羊呐?”
我爷爷这才回过神来,二人赶紧回去找羊。
大雨和雷声惊吓下,羊群早就四散,不见了踪迹。
我爷爷跟我太爷爷当时吓坏了。
要知道,这几十只羊要是找不到,那可真是当了裤子也赔不起。
不过我爷爷此时反倒是镇定了。
他对我爷爷说:“俺大,不慌!俺给羊都找回来!”
“找!那肯定得找!”我太爷爷真慌了,站在高处四处眺望。
我爷爷则是蹲在原地,搜寻着什么。
“大,恁跟俺走!”我爷爷喊着我太爷爷。
我爷爷领着我太爷爷穿过茅草丛,越过芦苇荡,终于,在一个破旧的桥洞下面找到了几十只羊。
当然,还有几只落单被人顺走的羊,也被我爷爷用同样的方法找了回来。
我问我爷爷,咋会有孩子哭声。
我爷爷笑了,说那是野兔子受到惊吓发出来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