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幸会。在下君子游,初次见面,您可能不知我是哪儿杀出来的程咬金,劫了您直上青云的官路,我要先向您道个歉,然后,请容我自报家门。”
君子游毕恭毕敬朝端坐在自家府邸客座上的男人作了一揖。
男人到了中年,鬓发已经发白,眉眼间透着股精明的味道,见了他并未表露出过多的神情,微微欠身,算是回礼。
“虽是初次见面,可我早已听闻少卿大人的美名,如今天下谁人不知君氏子游有‘小狄公’之美名,两袖清风,断案如神,即使是在边陲小镇,这个名字也是如雷贯耳啊。”
那人被他捧得都快找不着北了,“别夸别夸,我这人脸皮薄,被人吹两句就上天了,客套两句就得了。既然李大人听说过我这个人,那我也就不卖关子了,其实今日把您请到府上,手段可能是强硬了些,不过目的就是为了令千金的病。”
他如此大胆,着实让李宓吃了一惊。果然,这个爱女如命的男人眼底掠过一丝慌张,双手不自觉地拧在了一起,显得局促不安。
“君大人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可尽管冲着我来,虽然不知哪里得罪了您,但求您不要伤害我的绮儿。她生来命苦,从娘胎里带了治不好的心疾,每每发作都是痛苦不堪,我这个做爹爹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遭罪,什么都做不了……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绮儿能开开心心活一辈子,哪怕她不能长命百岁也好,只要她活着的时候能高兴,就、就足够了。”
君子游不懂为人父母的心情,却能看得出来,李宓是真心爱着他这个宝贝女儿,恐怕就是要拿他自己的命来换,也是肯的。
失神了一瞬,君子游还没来得及回话,李宓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与内子自小青梅竹马,当年求娶她时,她是书香门第的千金,我却是个无名无姓的穷苦书生,岳父大人看不起我的出身,自然不肯,内子便与我约定了七年,只要七年内我能考取功名,她愿意背负所有压力等我……”
“夫人对你的感情也是天地可鉴。”
李宓苦笑一声,“我以为咱们的命已经够苦了,哪想得到孩子也要平白遭罪呢……绮儿天生心疾,大夫查不出原因,只说治不好,内子心疼绮儿,也便一心一意地待她。我跟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只想让绮儿开心地走,没有别的愿望了,不管我从前哪里得罪过少卿大人您,都求您高抬贵手,放过绮儿吧,她还是个孩子啊……”
君子游轻轻叹了口气,“我不……”
就在气氛冷至冰点,让人觉得李宓随时可能抄起椅子朝他头上打来时,他却粲然一笑,“我不想让她死,我想让她活着,让她长命百岁。”
李宓一听这话当场蹦了起来,也不知是两腿发软还是太过激动,竟直挺挺跪在了君子游面前。
“别别别,我可受不起您这大礼,快……好哥哥,快把李大人扶起来。”
这一声“好哥哥”让候在堂外的萧北城竖起了耳朵,几乎是蹦跶着进门的,心情大好,把李宓拉起来的时候,还顺带着塞了一把糖过去,君子游看得笑出了声,见李宓一脸不知所措,便劝人收下了。
“李大人,尝尝吧,灵芝堂的镇店好货,新鲜的牛初乳浓缩而成,甜进心坎儿里便不觉得苦了,拿回去给令千金也尝尝吧。”
李宓哪里顾得上吃糖,张口闭口几次,都是想追问爱女的病情,又怕太过主动乱了分寸,让人感到冒犯。
君子游不紧不慢给人倒了杯茶,“甜糖吃过了,涩口的浓茶也喝两口吧,这一杯下去先定定心神,免得我接下来的话让你害怕。”
“大人……请说吧,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有心理准……”
“那我可就说了,令千金患的不是疾症,而是染了蛊毒,这东西比病更棘手,也更折磨人,犯起来是生不如死,我与之抗争二十多年,最有资格说这话。既然李大人也曾在朝为官,想必一定对当年那场蔓延京城的痘疫记忆犹新,不瞒你说,那就是此种蛊毒造成的。”
没成想他竟然真的口无遮拦,说出了这么残酷的现实,连个弯儿都不拐,李宓吓得两手一抖,没捧住茶盏,摔落在地就成了齑粉。
君子游盯着碎片,颇有些心疼的“啧”了一声,“这可是二十两银子啊,不多,赔我一百两这事就算过去,等下记得结账啊。”
萧北城也咂了咂嘴,“你这是黑店啊。”
“不黑拿什么养你啊,我的好哥哥。”
他作势抬脚在那人腿上一蹭,根本是赤-裸-裸的勾引,萧北城被他挑拨得火都烧了起来,狠狠回踹了他一脚,这才让他老实下来。
不过满头冷汗,神思恍惚的李宓并没有注意到二人的举动,估摸着是被吓着了,这会儿满脑子都想着如何救女。
君子游也不为难他,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晃,代表着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