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莫鱼早起去甲板上小解,迷迷糊糊踩着一处水坑,直接从鞋湿透了袜子。
他只得去房间里换鞋,鞋找到了替换的,袜子却怎么也找不到,急得他抓耳挠腮,最后无可奈何,只能去敲隔壁闻歌的房门。
闻歌也帮他找了好一会,“我明明就帮你收拾在这儿的啊……”
不一会闻歌也找得没了耐心,叹了一口气,“我也找不到了。”
张莫鱼光着脚丫子坐在床上,“好吧,那我今天就睡一天,等袜子干了再说。”
闻歌看他说得可怜,微微一笑,“来我房里,给你找一双穿。”
张莫鱼用脚趾夹着鞋,勉强跟着进了妹妹的房间。
闻歌从自己的小包袱里,翻出了她以前做的针线,里面有一条快做完的腰带,是给张太直的。还有一个刚开始绣红鲤鱼须的钱袋,是给张莫鱼的。
最下面是一个小小白布包。
闻歌打开白布包,里面是好几双折叠整齐的姜黄色袜子。
闻歌看着这些袜子愣神,然后从里面抽了一双出来递给张莫鱼。“拿去穿吧。”
张莫鱼一抖开,是大大的男袜子,用非常细软透气的软罗制成,穿在脚上舒服至极。
他发自真心的感叹,“这袜子真舒服啊!谁娶了你真是天大的福气!”
“不过,你怎么想起来做姜黄色的袜子?我看你之前做的都是白的。”
闻歌赶紧把东西理好,有些紧张,“给你穿你就穿,不要废话。”
张莫鱼忽然恍然大悟,“对了,我记起来了龙四喜欢穿姜黄色的袜子,我那晚跟他一起睡觉聊天,他还穿着袜子睡觉,说不穿袜子睡不着。”
闻歌满脸绯红,只觉得自己最羞耻的事情被人揭发了,感到无地自容。
她声音小小的,却带着羞愤,“你不喜欢穿就还给我……”
张莫鱼当然不肯还,赶快套好鞋子。小心试探道,“这是不是给龙四做的?”
闻歌只觉得有一股委屈堵在胸口,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终于放弃了内心深处的某种抵抗,把整一包的袜子都扔到了张莫鱼怀里,生气地喊道,“给你做的!都给你!”
她已经上了船,要去大梁了。
这些深藏心底的想念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些针线细密的黄袜子,不过是自己痴心妄想和不顾廉耻的证据。
还不如直接送给张莫鱼穿,让自己断了这些无意义的痴傻。
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哭,扑在被子上呜咽了起来。
“闻歌……”张莫鱼抱着袜子,痛恨自己非要捅开这层窗户纸,害得妹妹如此难堪。
他刚想安慰,却听到有人在敲门,半开的门缝里露着半个人。
是张太直。
他拄着拐杖,进到房间来,语气近乎讨好,“闻歌,我让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芝麻瓦片,去吃点好不好?刚出锅的可香了。”
闻歌依旧把头埋在被子里,不肯起来,只是摇头。
安静倒是很安静的。
张太直赶忙夸张地挥手让张莫鱼走开,张莫鱼赶紧知趣地抱着袜子开溜。
张太直轻抚着闻歌的背,语气夸张地说道,“再不吃就……就凉了!”
闻歌依旧摇头。
张太直放下拐杖,坐到床边,轻轻地说道,“女儿,你是不是还怪我拆散了你和一舟……”
闻歌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张太直看着天花板,幽幽地说道,“其实为人父母的,哪个不希望看到子女婚姻美满呢?可是,一舟确实配不上你……”
闻歌终于抬头,愤怒的说道,“我知道,就因为我们是大梁人!可娘也是新罗人!你是不是也时时刻刻觉得她配不上你!”
张太直温柔地叹息,“如果是这样,我怎么还会下这么大功夫去报仇呢?”
闻歌捂着脸曲着身子,声音很是痛苦,“仇是报了……可大秦人一定会来挖了母亲的坟曝尸报复的……呜呜呜。”
张太直拉着她的肩膀,那鹰眼忽然失去了犀利,变成了一对鹿眼一样望着闻歌,“傻孩子,我怎么可能允许大秦人再动我的妻子一下,还记得那颗枇杷树吗?淑娴会在她最喜欢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谁也找不到她。”
闻歌这才想起来张太直种树的时候铺进去的那坛灰料。
“可……可棺木是我亲眼看着下葬的呀。”闻歌只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好用了。
张太直认真地帮她擦掉眼泪,“里面是我亲手换的石头,人我早就交给蒲言子代烧了。”
“那个一人高的红木橱……”闻歌终于有所领悟。
张太直点点头,拉起闻歌的手放在手里拍打,“这下放心了吧。”
闻歌高兴地点头,仿佛看到了母亲在枇杷树下端坐的样子。
张太直又帮闻歌擦了擦眼泪,“走,爹带你看样好东西!”
张太直带着闻歌下楼,到了船舱底部的一间储藏室,掏出一把钥匙,开了门锁带闻歌进去。
门关上以后很暗,张太直赶忙点燃了蜡烛给闻歌照明。
这小小的房间里,堆着五六个巨大的箱子。
张太直打开其中一个,里面全是黄灿灿一片,闻歌走近一看,里面全是指头粗细的金条,密密麻麻地堆着。
张太直又打开旁边一个,又是黄灿灿一片,里面是竹签细的扁金签,也是秘密麻麻堆着。
一、二、三、四、五,这斗室内竟然有满满五箱黄金,每个箱子有一个澡盆那么宽,有半个人那么高。
“这都是我给你攒的嫁妆,你喜欢不喜欢?”张太直像是邀功一般望着闻歌。
闻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自己从出生起家中一直也算得上殷实,未曾短过钱花,但是她掌管家中钱财的认知,一直停留在库房里那一盒子金票而已。
她曾经算过,家里所有的田地铺面古董,折算加起来也有一箱黄金了,自己的父亲官居要职,按照收入倒是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