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一轮红日已经冉冉升起,半停运的港口也比先前人多了一些。
合欢楼四层五层已经不复存在,剩下的三层还在热火熊熊地烧着。
前有正阳之光,后有热火气浪,这合欢台上的海风迎面也不觉得冷了。
张闻歌看着这栋曾经恢宏的建筑物,想到这是龙家先辈曾经耗尽心血所建造出来的,不由觉得心疼。
张莫鱼本来想骂宋七少心狠手辣,但又想到这是韩如圭自己报灭门之仇,实在是名正言顺,自己死的那些家丁何尝没有父母妻儿呢?只是不知道楼里还有没有无辜者被波及。
他又看到看到妹妹的忧伤眼神,猜中了她的心中所想。也忍不住叹气,“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
宋七听了这话,轻轻歪头,“今天又跟你学了一句新词。”
张莫鱼转头看着半歪坐在椅子上惬意看海的宋七,问道,“这是你的楼,这么大一笔财产,你不心疼吗?”
宋七头也没抬,仍旧看着大海上的航船,轻轻说道,“钱还可以再赚,但气,是不能不出的。”
张莫鱼还要想再开口,鸡蛋却跑到合欢台上,说有人叫他递信给张莫鱼,张莫鱼打开信,里面并无书信,只有一片红色的叶子。
宋七头没有动,眼却撇了一下他手里的红叶子,“怎么?有急事?”
张莫鱼迟疑地看看他,这些天他都被禁足在家养伤,只有今天放行陪着妹妹出门,他确实很想去看看久别重逢的红叶,但又不放心闻歌和宋七独处。只是捏着叶子塞到怀里低头不语,但又时不时看着闻歌。
张闻歌看出了张莫鱼的心思,说道,“你有事就先去吧,现在日照当空,我自己一个人回家没事。”
张莫鱼想了想,吩咐鸡蛋好好盯紧,与二人告别,就往青鸟巷的方向去了。
宋七也吩咐手下收了避风亭,想伸手搀扶张闻歌下台,张闻歌却不领情,宋七倒也不勉强。
张闻歌本想避嫌不跟宋七一辆马车,但是刚想坐自家的马车,却被告知车轱辘松了。
她想着宋七毕竟也是世家名门,两人父亲又是故交,又是大白天,于是还是应邀上了宋七的马车。
宋七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将车厢地板里的一个机关棋盘桌拉出来,隔开两人的距离,说是请张闻歌陪他下一局棋。张闻歌很欣赏宋七这样的体贴守礼,也放下戒备,跟他下了两局双陆棋,刚好一输一赢。
下完棋,车就停了。张闻歌下车,却发现这里不是张家,而是宝君庙。她转头看向宋七,宋七微微笑道,“这马乏了要吃些豆子。既然路过此处,不妨一起进去拜一拜,拜的神多自有神庇佑,你哥哥耳朵上的伤口不小,今天看他一直捂着耳朵,刚好可以给他祈福祝他早日安康。”
张闻歌有些疑心,但见他说的话确实有情有理,一起进庙磕磕头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便点头答应。
两人一起进庙,现在这庙虽然打扫的很干净,但是既没有白老庙祝,也没有张莫鱼曾经收治病人的痕迹了,只有两个叶家新招的庙祝在此看管着长明灯。
两人拜过前殿,又进主殿叩拜。宋七很是虔诚,每次都摘下帽子,认真磕头。这让张闻歌很是惊诧,她很难想象宋七在世上居然也有敬畏的东西。
到了张闻歌叩拜,她也跪在蒲团上,闭眼许愿拜了下去,可等她睁开眼,殿里却一下子没了光亮,她立刻转身一看,殿里的门都被关上,还放下了长长的竹签帘子,她和宋七两人竟然被关在主殿之内!
室内除了神像前的蜡烛光,就只有竹签帘子里漏出的一棱一棱的阳光,像是细细的金丝彩带整齐地铺在凹凸不平的砖地上。
张闻歌只觉得大事不妙,立刻扯着嗓子大喊道,“宋七!你想干什么!”
宋七已经顺了顺头发,又戴上了宽檐帽,一步一步地向张闻歌逼近。
张闻歌只恨身上没有防身的武器,赶紧去神像前的祭台抓住烛台,拔了红烛,执在胸前,学着父亲舞剑的架势对着宋七。
宋七被她这样惊慌失措的样子逗乐了,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
“闻歌小姐,你误会了……”
张闻歌仍然不放松戒备,“误会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这个狂徒就是故意引我来此处,动了歪念。”
宋七见一时无法解释,只得摘下了自己的眼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