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下山后,张莫鱼苦苦挨了一夜,只能不停地喝水希望靠多代谢来减轻病状,又不停地在身上涂烧酒进行物理降温,确实没有上次那样高烧,神智都保持着清醒状态。
红叶果然不负嘱托,第二天早饭时间就派人送来了两只造型古怪的注射器。
他托付蒲言子早上烧了一大锅开水,然后又计算了大概比例,加入了盐和糖,当做土制的生理盐水。
然后他只能凭直觉将红瓷盒的百浪多息分成了三份,其中一份用土质生理盐水调了放在注射器里,撩起袖子管找了一根粗棉线绑住自己的手腕,开始拍血管。
蒲言子这才意识道他是要往自己身体里打,赶忙拦住他。“你疯了吗?这百浪多息是染料啊!这往血里打?”
张莫鱼有气无力地推开蒲言子的手,摇头说,“我已经开始咳半血痰了,实在是没时间了,你放心,以前第一个把它当药的人也是没实验过就往自己女儿身体里打的,后来他女儿真的被救回来了。你相信我,要死我早该死了。”
蒲言子还是不放心,“莫鱼,你妹妹已经送了些兔子上山,要不咱们还是先打兔子吧。”
张莫鱼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蒲言子,“师父,等兔子的结果出来了,我可能已经臭了。咱们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啊—”张莫鱼被自己那粗糙的扎针技术疼得不行。打完竟然留下了一块鸡蛋大小的淤青。
蒲言子害怕地拉住张莫鱼的手,“糟了,手烂了……这药有毒……我叫你先打兔子的吧,完了,完了……”
张莫鱼无语地解释道,“师父,这是淤青,我就算不加百浪多息也会有的。”
张莫鱼躺在床上,对蒲言子嘱托道,“师父,从现在开始我会浑身发红,尿也是红色的,你不要害怕,那不是我要死了,而是百浪多息里的红色需要慢慢排掉,如果我等会神志不清再高烧的话,你就参照我刚刚做的,把剩下的百浪多息也用盐水调了给我打到身体里,记住了吗?徒儿的命现在就全部交托给你了。”
蒲言子咬着嘴唇连连点头,然后给张莫鱼也拉上被子,张莫鱼为了给自己退烧保持清醒也累了一夜,现在他已经做了所有的努力,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张莫鱼随后症状又开始发作,蒲言子衣不解带地给他擦身,并按照他的嘱托,每个时辰都把他的症状细细记录下来。
张莫鱼又烧了一整个上午,身体滚烫,也像他所预言的一样,全身皮肤开始出现一种可怕的红色,倒不像是皮肤溃烂那种发红,而是像小儿黄疸那样,身体像有一种红色素要透出来一样。
蒲言子虽然觉得惊骇,但是比起那些真正得了风疹天花病到深处全脸全身溃烂的,张莫鱼这种全身依旧滑不滑溜的,甚至第一次出风疹天花的痕迹也几乎没留下,蒲言子开始他擦汗,只觉得自己好像在擦一只光滑的红薯。
因他嘱托蒲言子给他每个小时喂许多放了碱的盐水,蒲言子一整天都在帮他倒尿壶,尿里果然有许多红色,但又明显不是血尿。
过了中午他又开始高烧不退,蒲言子几次都差点拿起注射器想给他打,但是又忍住了,生怕自己戳不好血管给他打岔路了。
到了晚饭时分,蒲言子再去摸他额头,发现已经完全退了烧,只见他好像有点清醒,拉着蒲言子要说话。
蒲言子把耳朵凑过去,只听到他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师父,我要吃肉粥……”
蒲言子又气又笑,“道观里没有肉!等我去给你杀一只兔子!”
到了第二天,柳家的小艾竟然也找到道观里来,说自己小姐前两天得了风疹,找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痰里已经带血丝了,病越来越重了,找到张家求助,得知张莫鱼竟然也前阵子得了风疹又好了。
小艾知道应该就是张莫鱼传给小姐的,但是他不敢说,怕多生是非,只自己跑到道观来,想跟张莫鱼要之前治愈的方子。
小艾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去看张莫鱼发红的脸。
张莫鱼想了想,摸了摸自己额头,他这局果然赌对了,他得的很可能是是细菌病毒甚至衣原体病毒。手里的百浪多息虽然没有精致提纯,但是确实有抗菌抗感染的奇效。
小柳肯定是他在马车厢里感染的了,只是他淋了雨,抵抗力低下,比她提早发病了许多许多。现在他已经亲身验证了药性,可以放心拿来救小柳了,可自己还是太虚弱无法支撑下山。于是按照自己昨天的剂量配置了一针盐水,并仔细跟小艾嘱托注射方式,还让他在兔子身上试着打针他看着,没想到小艾十分聪明,才练第二次就学会了,手势灵巧比张莫鱼自己还好。
张莫鱼用红叶附送的锦盒牢牢放好注射器,注射器里已经是他调好的百浪多息。让小艾贴身保管,火速赶回去救人,又简单写了一张愈后注意,定时辰喝大量放碱的盐水排毒,还有褪身体的红色不要着急之类的。小艾预感这一定是了不得的神药,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致谢,就抱着锦盒快速下山去了。
到了第二天果然也传来柳司罗退烧的消息让他大为振奋。于是他将最后一份百浪多息放回了红瓷圆盒,又仔细写了调配盐水、注射方法、和愈后服用大量碱水排毒排色素的说明,找了一个小道士送去红叶住处,让她一旦发病就及时注射。
后续他在山上褪红的时间里,都在和蒲言子研究给兔子注射闻歌买回的百浪多息。但是兔子并不会得风疹天花,只能找一些有外伤感染的兔子做对照组,作为测试抗菌效果。
但结果大出乎自己所料,竟然盐水对照组和百浪多息对照组结果完全一样!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明明他跟小柳都已经验证成功的结果,为什么到兔子这里却玩不转了呢?明明剂量也是按照体重配比的。
后来他重新加重了用药配比,实验的结果却一模一样。
他苦苦思索问题所在的时候,蒲言子却开心地拿出一面镜子,原来他脸上身上的红色都已经代谢干净了,他这次是真的康复了。
红叶也派玉露上山传来了自己发病的消息,但是还是害怕注射手法,要他亲自才操作。
张莫鱼连早饭都没吃,就收拾东西准备跟玉露下山了,蒲言子却放心不下,硬说他这阵子瘦了好多,给他硬塞了三四个来个煮鸡蛋叫路上吃。
张莫鱼知道是蒲言子记得自己爱吃鸡蛋,心里一暖,只好揣兜里。
张莫鱼和玉露的马车才刚驾驶到山下,就闻到一股浓重的燃烧味。
张莫鱼探出头问道,“这是在烧什么东西?怎么那么臭?”
马夫头回头答道,“应该是在烧死人衣服,这附近有片坟地。”
张莫鱼惊讶道,“可这味道已经飘了一路了。”
马夫叹了口气,“回张少爷,这附近还有个……有个乱葬岗。穷人置办不起下葬,就会凑满三四个一起烧了……一起烧省柴火。”
张莫鱼吃了一惊,火葬他能理解,可人又不是酒瓶子,居然还能一起攒起来处理真是。他赶紧把车窗拉得紧紧的,害怕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画面。
不一会车子到了城郊附近,忽然非常吵闹,张莫鱼又闻到燃烧的味道,问马夫道,“前面还有人烧死衣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