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闻歌又花了好大的力气把剑从原处小心翼翼地拔出,剑尖差点划在张莫鱼的脸上,让张闻歌也心有余悸。
她拿着剑跟到蒲言子面前,眼睛有如碧波潭水一样闪着清光,“只是什么?”
蒲言子看到她手里那把剑真的是又害怕又烦得要死,“这剑快收起来!快收起来!”
张闻歌这才去捡起刀鞘,小心将剑收好,放在一边,然后依旧回头坐到蒲言子身边,继续追问,“只是什么……”
蒲言子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道,“病是烈病,这方子也是烈药,即便能活下来,也极有可能大伤肝肾,尤其是肾……你懂吗?”
张闻歌对医理涉及并不太深,双眉蹙成了小山的样子,迟疑地道,“那是以后不能干活,要成废人了吗?”
蒲言子看看张闻歌稚嫩懵懂的脸庞,就知道她对此不知,只得无奈地摇摇头,“男人若是肾水有亏……就……难要子嗣了啊!你哥哥是张家唯一的男丁,这药说什么都不能下啊!”
张闻歌吃了一惊,她确实不知道原来肾脏对男人如此重要,想到张莫鱼才十几岁,也未曾娶妻,如果伤了肾,因此这一生没有子嗣,那某种意义上比现在死了还痛苦。
两人都陷入了艰难的苦思中……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能听到门外院中的蟋蟀声不停,像是再催两人的决定。
忽然一声剧烈的咳嗽声传来,是床上的张莫鱼在睡梦中咳嗽,蒲言子急忙跑去查看,张莫鱼好像有一口痰卡着十分难受,蒲言子将他上半身扶起,用脚把吐污秽的木盆划拉过来。然后用推拿的手法给张莫鱼拍着后背,他咳嗽了半天终于把痰咳了出来,正中床边的木盆。蒲言子拿毛巾给他擦了嘴边的口水,将他放平在床上躺倒。随后怕他半夜又咳嗽再卡痰呼吸不畅,于是给他搬动身体,让翻身侧卧面朝外睡着。
做完这一切,蒲言子才去看那木盆,只见木盆里的痰一般是黄绿色的浓痰,一半却是鲜红色的,好像阴阳色翅膀的蝴蝶,贴在木盆底部。
蒲言子大骇,急声呼唤着张闻歌。“你哥哥的时间不多了,他现在已经开始吐半血痰,等他开始吐全血痰,就算用药也来不及了,如果真要用药,最晚前半夜就要做决定。”
闻歌听了汗毛直立,她希望父亲立马就出现在他面前,来做这个重要的决定。可母亲才正坐夜船去松都,哪里来得及等父亲知道情况!眼下家里竟然只有她一个人。
张闻歌也在偌大的房间中左右踱步,淡粉的裙摆一直面对亲人的命运感到难以抉择。
伤及子嗣,这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啊!她真的有资格替他做这个决定吗?家里除了张太直谁有资格做这个决定!
可是若性命都没有了,那子嗣不就更没了吗?
她想起哥哥这几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整天外出,许是刚有了喜欢的人……
她悄悄地在蒲言子耳边问道,“师父……那这药会伤……会影响他娶老婆吗?”
蒲言子知道她意思,摸了摸胡子,认真思考了一番,“多少会有点影响,但基本的用处应该大差不差。”
闻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点点头。可还是有些为难,在房中来来回回地踱步。
最后她决定听从内心的声音,“师父,我已经决定了,你来配药。”
张闻歌做完了这个决定,只觉得胸中越发充满了勇气。
张闻歌她的咬字越发清晰,目光也越发坚定,“不论最后是好是坏,后果都由我一力承担。”
蒲言子看到这张闻歌小小年纪,竟如此有决断,心里暗暗佩服。赶忙从内襟里左掏右掏,摸出贴身收藏的《道藏》,然后翻到书缝中间,小心翼翼地拿出夹在其中的发黄纸笺,交给闻歌,叫她速速去安排抓药。
张闻歌接过那张又黄又旧的处方笺,展开一看,只见第一行写着:“此方名为斑蝥驱魔方,可治麻疹天花。然斑蝥为剧毒,服者九死一生,万望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