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生气间,一辆华丽的四乘马车缓缓驶来,映入众人眼帘,马车顶盖四角各垂着一个圆灯笼,上面写着朱红色的宋字。
众人大喜,可算等到人了,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宋七少下车,一睹这位大人物的尊荣。
可马车在门口停下,却始终没人下来。
众人等了半天,面面相觑,韩老爷鼓起勇气走到马车前,问道,“请问可是宋七少的马车?”
马车门终于打开,传来一个娇俏少女的声音,“正是。”
韩老爷问道,“那宋七少为何不下车?”
那少女答道,“七少爷今天穿了一双羊羔皮做底的靴子,这路面都是沙土和石头,七少爷下不来。”
韩老爷往后大喊,“快把毯子搬过来!”
一干下人,赶紧把厚绒毯搬起来挪到马车前。
韩老爷拱手道,“宋七少,这毯子已经铺好了。”
里面只听到一个沉闷的“嗯”字。刚刚说话的女子终于从车厢跳下,双脚落在厚毯子上,叶家人只见得那女子穿着一身暗金色的锦裙,质地和绣工竟比叶郎早上那身墨绿袍子还要上乘,华贵之极,但却梳着丫鬟发髻。叶郎暗暗咂舌,这宋七少果然是天大的气派,一个小小的丫鬟穿得居然比许多世家小姐都要体面。
众人却依旧不见宋七少下车,韩老爷擦了擦头上的汗,问道,“可是还有哪里不周到?”
那少女却道,“韩老爷,这么高的马车,连个踏脚凳都没有,你想摔着七少爷吗?”
韩老爷又往后大喊,“快拿踏脚凳来。”几个下人立马闻声去拿。
车里传来一个男音,“不用。”
那少女立刻侧身跪倒在马车口,“奴婢该死,忘了人肉踏脚凳。”
车里的男音却说,“不要你。”
那少女失落地起身,扫了扫身上的衣服,惊慌道,“奴婢失职,竟然忘了衣服的刺绣会伤了公子的鞋底,今日穿错了衣服,实在万死难赎。”
车里只扔出了一个字,“罢。”
那少女这才抬头,环顾四周。看了看韩老爷的衣服眼中带着一丝惊喜,给他使劲使眼色。
韩老爷也看向自己的衣服,并无刺绣,忽然像是有一座山压在了他头上,他想了想,往后向自己的管家和大喊,“陈管事,快过来!”
韩家的大总管陈管事,愣了一下,但还是小步奔跑过来。
“快趴下,迎宋七少下车!”陈管事闻言立刻侧身趴下。之前那少女在一旁看了忍不住偷笑。
在万众瞩目下,一只洁白如雪的鞋底终于从马车里踏出来,踩在了陈管事的背上,然后是第二只。
叶郎总算看到了宋七少,只见他穿着一身海蓝锦缎长袍,身材高挑,肩膀宽大,下巴尖尖。但却带着一个黑色高筒宽檐帽子,两侧长长的帽链自太阳穴垂下,汇聚在胸前,上面穿着红黄相间的蜜蜡,在海蓝锦袍前一动一动,闪耀着光泽,极为华贵漂亮。
宋七少确实如传闻中的那样,眼睛围着一层黑纱,只是那黑纱是硬质丝线做成,洞眼非常大。远远看去只以为是宽檐帽在上半张脸的投影。
只见宋七少刚在那厚绒毯上站定,韩老爷便上前去要拉他的手,“贤侄……韩伯伯可是想死你了。”
宋七少却闪身躲过。回头看了看侍女,那侍女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踩着陈管事又回了马车,然后抱着一个木匣子出来,又踩着陈管事下车。
韩老爷见宋七少避开自己的拉手,有些尴尬。想来肯定是自己言语太过亲热,惹宋七少不开心了。但是想到宋七少这次来松港,连宋家老宅都没去,就来先赶来韩家,自己女儿要高攀这门亲事也未必是痴心妄想,念及此处,韩老爷忽然心中为之一振。
“贤……宋七少,里面已经酒席齐备,叶家的人也等候多时,就等为你接风洗尘了。”
宋七少微微点头,韩老爷便领着他往韩府里走。
韩家大厅内,等韩家和叶家的人一干到齐,都等着宋七少先落座,宋七少却不摘帽子也不落座,只是扫了一眼大厅的众人。
那少女也跟着扫了一眼众人,对韩老爷问道,“怎么不见韩氏?”
那侍女口中的韩氏,说得便是韩老爷的亲妹,当年嫁给了宋家公子,斗转星移,这当年的宋公子现在最大荣誉名号就是宋七少的亲伯,这韩氏最大的荣誉名号自然是宋七少的亲伯母。
韩老爷以为宋七少要等韩氏一起吃饭,便笑盈盈地回复道,“你二伯母今天身体不舒服,我们一群男人畅聊反倒更开怀。”
宋七少听了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慢慢地摇头。
那少女笑道,“那就等她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