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试才学商旅途吟诗作对有巧思金龙庄设筹计数（上）</p>
却说上回说到卢永茂父子要去莱州贩运私盐，临走收拾行囊时候，卢永茂交给卢嘉瑞一把匕首，卢嘉瑞看了大惊。卢永茂便对卢嘉瑞说道：</p>
“江湖凶险，有备无患。这把匕首你随身收好，万一遇到不测之时作防身之用。”</p>
“好的。”卢嘉瑞接过来，这时才真正感觉到父亲说的这买卖有危险是什么意思了。</p>
虽然卢嘉瑞也早听说过“富贵险中求”这样的俗语，但真正感觉到有危险要面对的时候，就使他原本以为的这趟旅途好玩的想法顿时消减了许多。这会，他觉得他应该认真严肃地对待这趟买卖旅途了。</p>
翌日早饭过后，在大娘、二娘、三娘她们的殷殷切切的叮嘱当中，卢永茂父子和于魁就要出发了。</p>
令卢嘉瑞略为意外地高兴的是，扣儿也跟着二娘来送行，他直直地看了扣儿几眼，但扣儿似乎没有什么回应。然而，卢嘉瑞的眼神偶然跟扣儿的眼睛对视上，就足以让卢嘉瑞心里一阵颤动：扣儿的双眼还是那么水灵灵，扣儿的脸蛋儿还是那么清纯可爱！卢嘉瑞心绪浮想联翩的，这让他一时间都没听清母亲们在说些什么了。</p>
“驾！”随着邱福一声马鞭子响，马车便跑起来，卢嘉瑞身子向后一挫，才回过神来。</p>
不多一会，马车就把送行的人们的目光远远抛留在脑后了。</p>
“于魁，这个匕首你拿着，出远门，带着万一需要时候防身用。这次邱福送咱们到县城就回来，咱们再另外雇车去莱州，回来的时候是从水路回来的。”卢永茂又把一柄匕首递给于魁，于魁接过插到衣服里面腰间，卢永茂继续说道，“昨日跟你讲的东西你要记住，出门在外不要惹事，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顺利平安就是福。”</p>
“记住了，老爷！”于魁应答道。</p>
中午到了聊城县城，吃了午饭，邱福找好去莱州的马车，让老爷换乘，然后就自己赶空车回去了。卢永茂父子与于魁则坐上租来的马车继续向莱州方向进发。</p>
一路上，三人是晓行夜宿，兼程赶路。走哪条路、到哪里吃饭以及到哪里歇脚，这些卢永茂都已经很熟悉，走起来还算顺利，也没遇上什么盗贼劫匪。卢嘉瑞和于魁则是一路的新鲜感，尽管旅途劳累，看看沿途的风物人情，听听卢永茂讲往次的奇闻轶事，吃上各地不同的菜肴，感觉还是不错的，至少并没有感觉到怎么辛苦。</p>
刚出发离开溪头镇后的一段时间，卢嘉瑞还时常回想扣儿送行时的情形，乃至回忆起扣儿以前的一些音容笑貌，心里常常泛起一丝丝的愉快的笑意。在想起扣儿的时候，他就会沉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p>
卢永茂看到儿子沉默寡言，还以为他是累了，或是想念故乡了，或是后悔了跟出来。他问卢嘉瑞在想什么，为何不说话，卢嘉瑞却又说没什么。</p>
但随着家乡的渐渐远离，回味和回忆的思绪就又慢慢的淡了去，卢嘉瑞恢复了常态，有说有笑起来。卢永茂这才放了心。</p>
其实，卢永茂本身也不是一个拘谨死板的人，一路上，他跟卢嘉瑞和于魁讲以往出去做买卖碰到过的见闻和趣事，不时又问问于魁到这边来过活怎么样，不时又问问卢嘉瑞学堂的读书情况，不时又跟卢嘉瑞聊聊一些书籍经义。他挑动话题，尽量使两个初次出远门的人不要感觉到那么闷气，那么无聊。</p>
“于魁，前时你娘本来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下间就过世了呢？”一日，马车在“咕噜咕噜”往前走，卢永茂问于魁道，“是不是不习惯这里的生活，或者过得不好，害出什么病症来？”</p>
“回老爷，在这里过得比以前好多了。托老爷的照顾，在这里吃的穿的用的都比以前齐备，老人家也不用干什么粗重的活，还常叨念感念老爷的话。只是中秋过后，天气转冷，老犯病，都是陈年老病了，吃了郎中的几副药都不见好转，竟就去了。也许是老人家命苦，享不得福，苦了一世，刚清闲安乐没几时，就……，唉！”</p>
“噢，老太太是命苦了些，在我家这里总归不缺吃的穿的，想不到才到这里来两年不到就走了。往后你好好的跟着在我家做事干活，我家不会亏待你父女俩的。”卢永茂安慰说道。</p>
“老爷放心，俺一家感谢老爷恩德，一定听老爷少爷的，侍候好老爷少爷，老爷少爷有什么事情吩咐就是了，俺一定尽心尽力做好。”于魁说道。</p>
“这次本来是想叫邱福来的，是瑞儿说让你来。想来你也没有出过远门，一来让你出来散散心，二来让你也出来见识见识。只是你七七孝期未过，就让你出来了，难免见得有些不近人情。”卢永茂说道。</p>
“老爷少爷带俺出来见识，俺也是很感激也很乐意的。虽然孝期未过，但心里在，不拘形式了，再说出来也就十天半个月，不碍事的。”于魁说道。</p>
“你女儿扣儿还好吧？往后就你父女两人一起生活了，她还小，你得多照料好她，她长大了，你还可指望她给你养老呢！”卢永茂说道，不等于魁回答，便又继续说道，“不过，你俩就当我家这里是家好了，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说。”</p>
卢嘉瑞一听父亲说到扣儿，就精神一振，仔细听父亲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p>
“俺知道老爷对俺一家好，如今没有什么难处，过得挺好的！”于魁回答道。</p>
“要不我有空时教扣儿读书认字吧，读点书认识些字，才会更懂得事理。”卢嘉瑞忽然说道。</p>
“那怎么行？女子人家，多学会做些女红，熟习桑麻家活，以便将来能相夫教子，敬事公婆便好，读书做什么？”于魁说道，“况且，如今她在老爷家做仆役，就应该干活做事，哪能空下来去读什么书？”</p>
“光宗耀祖、显耀门楣是七尺男儿的事情，小女子何必非要读书识字？你自己用功读书要紧，其它事情都在其次。”卢永茂望着卢嘉瑞说道，“如若扣儿真想读点书认几个字，为父就让二娘或三娘在日常有空时教教她便好。你安心读好你的书，能早日科场出息，便是为父最大的愿望了！”</p>
卢嘉瑞知道，一说到读书之事，父亲便会讲出一大通的道理来，自己也不好申说，便只是听着，听到父亲讲完他想讲的，然后再转别的话题。而要直接谈说扣儿的事情却是绝对不合时宜的，于是，他又回到自己的内心，只管想想他心里的扣儿，不再多说什么了。</p>
在卢永茂与于魁说话的当儿，卢嘉瑞在看着车外景色，但见一遍枯黄暗淡，满眼萧索的山岭田野，没看到有人烟，没有生机，显然已经是一派冬日的肃杀景象。</p>
“瑞儿，看什么呢？景色很好看吗？”卢永茂问道。</p>
“没什么好看不好看的，随便看看吧。这田野好宽阔啊！”卢嘉瑞答道。</p>
“说说你在学堂里的事给为父听听，怎么样？先生教的好不好？都学了些什么课业？”卢永茂问道。</p>
“教的都是四书五经，背诵讲解，有时也教教写作诗文。”卢嘉瑞说道，“教的这些很多娘亲都教过的，余先生也教得很好。”</p>
“现在会写诗作对了吗？”卢永茂问道，他想看看儿子到底有没有学到点什么。</p>
“会一点，但恐怕做得不好。”卢嘉瑞回答道。</p>
“那就试一试看看，你就着看到的田野景色做一首诗吧！”卢永茂说道。</p>
“就考孩儿了？”卢嘉瑞顿了一下，没想到父亲一下子就要考他。</p>
“试一试嘛，你先想一想，作好了念出来给为父听听。”卢永茂说道。</p>
卢嘉瑞想了好大一会，一字一句地念道：</p>
“百里田野索然空，一乘马车追寒冬；但教买卖做成就，千金只管收囊中。”</p>
“少爷的诗真不错！”于魁抢先跨赞道。</p>
“诗是不错，写了天气景色，写了人物，点出了要做的事情，又提示了愿望，是不错的，但还是显得有些粗糙，不够精致儒雅，需要多练习，再提高提高。”卢永茂点评道。</p>
“多谢父亲好评！”卢嘉瑞说道，“孩儿也是头一次应景作诗，让父亲见笑也不奇怪哩！”</p>
“瑞儿写的诗真的也算不错，为父怎么会笑话呢？只是总归要多学习多提高嘛！”卢永茂说道，“再试试作副对联吧，为父出上联，瑞儿对下联，看看对得怎么样。”</p>
“好，不妨试试，对得不好也请父亲休要见怪。请父亲出上联吧！”卢嘉瑞见作诗得到了父亲的赞赏，信心十足，便应喏说道。</p>
卢永茂想了想，出上联道：</p>
“一乘马车两父子同为买卖奔忙。”</p>
卢嘉瑞想了好大一会，摇头晃脑一字一顿地说道：</p>
“千里路途万辕辙只因金银劳碌。”</p>
“对得好，对得好！”卢永茂鼓掌大笑，说道，“对得妙极了！”</p>
“真是绝对，少爷太厉害了！”于魁也兴奋地夸赞说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