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村公说笑了,在下区区秀才……”
“没有说笑,能得诸公看重,能让双江力保,通晓军略,理政高超,心思深沉。”
“只看你今日持刀直入。”赵文华斩钉截铁道:“十年之后,展才必是朝中栋梁。”
钱渊转过身,歪着头打量着这位和后世评价颇有不同的赵文华,“梅村公贵为工部右侍郎,又有严分宜为后盾,何至于此?”
“上了船,身不由己啊。”赵文华长叹一声,“如今严阁老七十有四,还能撑几年?
东楼兄虽然聪明绝顶,通晓时务,但毕竟不历科场,最多也止步侍郎。
徐华亭为人阴狠,赵某人不能不多想几日。”
钱渊倒是记得这位的下场,因为贪污被嘉靖下令拿办,罢官归乡途中暴毙而亡,据说揉肚子把自己给揉死了。
看钱渊不说话,赵文华咬着牙低声说:“和严党无关,只是你我约定。”
“为兄身为严党,日后展才入朝,也能替贤弟解些小小烦恼不是?”
赵文华都快五十岁了,口口声声为兄、贤弟,还真够拉的下脸。
钱渊还是没说话,眼中透出丝丝幽光,在情绪缓缓褪去之后,他仔细考量利害得失。
赵文华算得上是严嵩心腹,官至工部右侍郎,记得后来还担任过工部尚书,最重要的是他后面几年内将是东南战局的实际掌权者,这是一枚很不错,很有用的棋子。
但严党的名声太差,特别是在士林中的名声太差,沾上日后只怕少不了麻烦,说不定还会和徐阶怼上。
想了又想,钱渊轻声道:“王江泾一战,客兵大都难以抵挡,唯有田洲狼兵勇猛不畏死,但缺乏补给。”
“包在为兄身上!”赵文华精神一振,“回头让胡汝贞来办。”
赵文华知道有戏,自己判断的没错,对面这松江秀才是个很实际的人。
钱渊记得很清楚,张经被逮捕入京,瓦老夫人带着田洲狼兵回了广西,之后倭寇再次入寇,东南沿海局势大坏,胡宗宪都险些战死。
如果能保证补给和赏银,钱渊会尝试让瓦老夫人留下,在那支戚家军之前,田洲狼兵是东南最有战斗力的军队。
钱渊眯着眼试探道:“游击将军戚继光有将才。”
“立即提拔!”赵文华笑道:“为兄信得过展才的眼力。”
钱渊早就后悔写信给张居正提到戚继光了,这位名将来到浙江后几乎没有用武之地,分配的杭州前卫兵丁堪称老爷兵,而且也不受屠大山、张经等人的重视。
“卢斌正在训练新兵,戚继光也想招募一批新兵。”
“没问题,本来就有这计划。”赵文华立即点头答应,“李天宠滚蛋之后,为兄会推荐胡汝贞接任浙江巡抚,到时候全都交给他。”
“双江公……”钱渊得寸进尺。
“贤弟,这事儿为兄无能为力。”赵文华苦笑道:“不过双江公德高望重,也不是贪恋权位的人,应该会主动辞官归乡。”
钱渊沉默半响后点点头,这些事的处置权只在严嵩、徐阶、严世蕃几个人手中,赵文华并没有撒谎。
缓步走到书桌边,钱渊拿过一张纸,提笔写下一首诗。
赵文华低头细看,两眼放光,连连点头念道:“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
“好一首绝句!”
赵文华也是翰林出身,自然看得懂隐藏在诗文下的深意。
万马齐喑不仅仅寓意东南战局,也寓意如今一片混乱的朝局。
不管是东南还是京中,都需要大量人才来拨乱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