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期,除了粒子物理的研究生课程外,系里还要求赵宁给本科生开了一门大学物理课。为了升格为大学,学校在教学和科研上抓得都很紧,经常有教学督导组成员来听课。
督导组都是些退了休的老教师,他们的教学方法和理念和赵宁的方法差距很大。督导们听不懂研究生课程和粒子物理课程,挑不出什么毛病。但大学物理本科生课程大家都懂,所以督导们经常会提一些改进意见。赵宁胳膊扭不过大腿,只好将暑假里备了几个礼拜的课程内容重新更改。
大学物理课是公共课,好多外系学生选课,不少人对物理不感兴趣,只想拿学分,还有不少学生只喜欢划重点,并且只考重点的老师。赵宁对本科公共课是新手,期中考试的时候没有画重点,但考的都是在课堂上讲过的内容,结果,还是有一半的学生不及格。
成绩出来的当天,一群学生当堂质问赵宁:“为什么这么多不及格?这几道大道明显题超纲了。”
“我们不是物理专业的,为什么也考这么难?”
还有不少学生在下面起哄:“其他老师大考的时候都划重点,就你特立独行,你水平很高吗?”
“我们考得差,奖学金,助学金都受影响,什么老师才会这么缺德?”
“以作践学生为乐,算什么本事?”
“什么狗屁教授,和我们同一个学校毕业的,现在居然来为难学弟学妹。”
也有本系的学生站起来为赵宁说话,但是人微言轻,音量不够。
面对学生的质疑,赵宁回应:“大学物理是公共基础课,我是严格按照教学大纲来执行的,如果不相信,你们可以去对比教学大纲和我的课程内容。电子工程、计算机、材料、生物等专业,大学物理是基础课。基础打不好,对你们学习专业课程没有任何好处。”
赵宁还把用过课件的PPT翻出来:“这几道大题,我给你们布置过作业,我记得当时大部分同学都答对了,为什么同样的题目,考试的时候居然不会做了?”
这时候,樊澈站来起来大声说:“后来在习题课上,这几道题我也给你们讲过,作业的答案也贴在赵老师的网页上了。”
当天晚上,几个信息员向校方匿名反映。第二天,赵宁被冯校长叫去谈话,后来,交了一份书面检查才应付过去。检查交上去的那天晚上,赵宁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了大半个晚上的天花板。传道、授业、解惑、言传身教,教书育人的初心凉了半截。
说到这里,赵宁的声音有点沙哑,“关老师,不怕你笑话,交检查的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就觉得,我怎么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这老师当得,真没意思。”
关山认识赵宁已经四五年了,这些年,他们共同经历了不少挫折,但这是关山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沮丧,一时间居然说不出什么话来劝解,半晌才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不要灰心,事情总会有办法的。”
“第二天,我科创计划小组的几个学生给了我一张卡片。”
赵宁把手机里的照片翻出来给关山看,卡片上,好几个学生写了不少暖心的话语,给赵宁打气加油。
“看到这几个孩子的话,我觉得,总还是有愿意学习的孩子。所以我没有灰心,我想通了,二本学校的学生资质参差不齐,我一味的严格要求,他们考不好,影响他们拿资助,也许还影响他们的家庭关系,从他们的角度看,我的确不是一个好老师。所以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我也随大流,划重点、给标准答案,终于让学生们满意了。”
关山欲言又止,他不太赞成这种态度,又觉得赵宁的处境和自己不一样,C9学生和二本学生本来也不一样。正在这时,赵宁补充道:“我知道这不是一个负责任的态度,所以我会区别对待,我留了一些题目和知识点给那些真正愿意学的学生,每周还专门拿出一个小时的答疑时间,敞开大门欢迎那些喜欢学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