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文章写完发给王主编的那天晚上，关山关了手机，一口气睡了十几个小时。第二天上午去办公室，不一会，赵宁居然来了，现在是寒假，今天是周六，他为什么跑庐城来？
原来赵宁他们学校下星期开学，他和沈鲲鹏杨光明约好了讨论课题的下一步计划。去杨光明办公室开会之前，先来看看关山。
听到杨光明的名字，关山有点头疼，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伸手拍了拍赵宁的肩膀，“中午一起吃饭吧！好久没和你聊天了。”
看到关山欲言又止的神情，赵宁点点头说：“放心吧，我听说了，我会注意保护自己。”
关山疑惑地看着赵宁，赵宁淡淡开口：“前天志文找我讨论一个问题，我们聊了几句。”
关山微叹口气，低声说：“我现在不想和他起冲突，这个课题既然已经定了和他们合作，那就好好把它做完，要不然你的心血也白费了。”
“我知道，最坏的打算就是我全做了，分一半的成绩给他们，总不能因为他们，把这个课题给废了。”
赵宁去了杨光明小组的办公室，杨光明回国早，办公空间比较大，除办公室工位之外还有一个小会议室。沈鲲鹏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赵宁进去没几分钟，杨光明也来了。他像以前一样和蔼可亲，热情地和赵宁寒暄闲话，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赵宁虽然对他的为人很不齿，但也不免有点服气他的脾气和涵养。
杨光明师二人也和以前一样，对赵宁非常客气，对赵宁的进展赞不绝口。赵宁知道自己在学期里的进展也不快，不过春节后的这十来天，没有那么多杂事，自己倒是做了不少事，把这个课题做出了阶段性进展。
杨光明大致问了问计划和进展就离开了，赵宁又和沈鲲鹏讨论下一步的计划。沈鲲鹏像以前一样谦虚好学，从言辞和态度上看，他也很勤奋用功，其实合作这几个月，每次电话会议，他都宣称他做了很多工作，但是距他们上次开会已经快两个月，他依旧没有什么真正的进展。他是个学生，现在也不用上课，不用做助教，手里只有这个课题，一个博士生，什么事情都依靠别人，这算怎么回事？
沈鲲鹏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全力以赴，赵宁心里还是不安，跟他商量，把那个会变成下一阶段瓶颈的任务拿到自己的名下，给沈鲲鹏换了个支线任务，这样的话，即便沈鲲鹏没有进展，也不会让赵宁进展不下去。
开完会，赵宁和关山一起回了家。关河和关妈妈在家里做了几个菜招待赵宁，赵宁第一次见到白白胖胖活泼可爱的张文渊，难免有点眼热。他和孟云结婚比张博他们早一年多，人家的孩子已经七八个月，自己的孩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张文渊性格开朗，谁抱他他都不抗拒，赵宁便壮着胆子抱了一会儿。
吃完饭，关河带着张文渊回了家，关山和赵宁聊了一会工作。听说论文已经交给CPC的主编王教授，赵宁欣慰地说：“那就好，要不然陈一墨这十个月的时间就白费了。而且如果学术生涯的第一个课题就被恶意抢发，对他的打击肯定很大，说不定会影响他对科研的态度。”
“没错，我也担心他的心理会受到冲击，愤世嫉俗，或者是变得完全不信任别人。”关山赞许地看着赵宁，“你做到什么程度了？”
赵宁惭愧地低下头，“我的进展还不如陈一墨，都十个月了，还没做完，大概完成了60-70%，可能还得三四个月。”说着，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关山担心地问：“是他们做了些什么吗？”
“也是，也不是，沈鲲鹏没有什么大进展，我自己最近这大半年杂事太多，要不是寒假有点时间，可能到现在一半都没有做完。”
“课时太多了，没时间做科研？”
赵宁默默地点点头，然后又摇头。关山有点摸不着头脑，见他神色黯然，以为他因为教学任务太重而影响科研，便拿自己的经验来劝解他，“教学相长，教书对咱们来说，是一种理清思路，把一些细节搞明白的好时候。我现在每次备课的时候，为了查资料，去翻一些经典的教材，每次都能发现过去漏掉的知识点。而且，为了能用最简单精炼的语言让学生们听懂，你必须真正理解那个知识点，这其实对科研是有好处的。如果不是真正理解了，你是没办法用最浅显的语言教给学生。有些老师，几十年如一日，读同样PPT，PPT上堆砌各种专业名词和高深的理论，那十有八九是他没真正理解。还有，咱们做科研的时候，往往只局限于一个非常窄的点，但是如果你想给学生们建立一个清晰的物理图像，必须对物理学最基本的概念有非常深刻和全面的理解，这种理解，反映到科研上，会让你的思路更清晰，这其实对科研很有帮助。”
看着侃侃而谈的关山，赵宁突然想起那一年他给关山当助教时的情形。有一次，他和朱樱关山下了课，一起去食堂吃饭，说起教书的意义的时候，关山满脸笑意地引用费曼的那句名言：“教书以及学生，使我的生命继续发光发亮。”
想起自己上学期的遭遇，赵宁心里更加郁闷，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抬眼见关山满脸关切，心里一阵酸楚，把这大半年的遭遇跟关山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