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整个就处于头脑空白中，时间的流逝模糊又迟钝，等他的后颈重获自由时，他条件反射地缩一下脖子，嘴跟着微张，这才发现自己还咬着戚以潦的手背。</p>
“……”</p>
茭白快速松开。</p>
那只沾了他湿热呼吸的手背也终于撤走，墙上被压住浅淡的水印。那是汗留下的痕迹。</p>
茭白捂着被咬的后颈，等了几个瞬息，身后迟迟没动静，喘息声都跟没了一样，他往后扭头。</p>
看见了一张僵白的俊逸面孔，配着高大身材，深沉明晰轮廓，沾着血的唇，周身阴寂而危险的气息，犹如一个血统高贵纯正的血族。</p>
“……三哥？”茭白咽口水。</p>
戚以潦垂眸，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他半晌从喉间一出一声无法言明的低喘。</p>
茭白还没琢磨清楚戚以潦的心路，就见他大步去书桌那里，一下拉开几个抽屉，暴风似的翻找。</p>
“刀呢？”戚以潦歪了歪头，先是像对虚空说话，之后又偏过脸，面对着茭白的方向，眼眸依旧半垂，嗓音浑浊喑哑，“小孩，帮叔叔找一下刀，好不好？”</p>
茭白赶过去的脚步猛地停住，他往后退了退。老变态，你要我帮你找刀，切我脖子？你也真敢想！</p>
不对。</p>
杀他不至于要用刀，直接掐死就行了。</p>
所以，</p>
戚以潦找刀，是要刻字。</p>
茭白拉紧的神经末梢一松，他抬起头“好啊，我帮你找。”</p>
戚以潦始终垂着眼眸。茭白却能感应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用那种阴鸷的，湿黏黏的目光。</p>
刀是在架子上找到的，手掌大小，刀鞘出乎茭白意料的破烂老旧，像是用了很多很多年，从几代人手上穿过。</p>
戚以潦将刀|抽|出|来，拿在手中，发卷坑乱的刀刃暴露在惨白灯下。</p>
木制书桌被划开的声响从刀下渗出。</p>
一横，一竖……</p>
克制。</p>
戚以潦每刻一个，茭白就默念一遍。</p>
茭白眼睁睁看着戚以潦把书桌最后那一小块空地刻满，刀还举在半空。</p>
这就有些慌了。</p>
不会要往老子身上来吧？</p>
“今晚……”手持刀的人坐到椅子上。</p>
茭白迅速趁机解释“三哥，我中邪了，我不知道……”</p>
话声顿住，一滴冷汗从他脑门滚下来，不行，他不能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p>
他面对的是老变态，不能用正常的方法来对付。</p>
“我本来在房里睡觉，不知怎么走到了后院，等我清醒的时候，”茭白看白猫，它已经不吼叫了，也不吐血了，就是还在神经质地颤动。</p>
“坟场那边……”茭白点到为止，表情尴尬中带着恰到好处的不解，“我没料到戚院长会在那里。”</p>
书桌前的人在用刀划拉，刻上去的字迹被划花，划烂。</p>
茭白听那声音听得直起鸡皮疙瘩。后颈有点痒，伤处的血流了下来，往领子里淌，他正要伸手去擦血迹，书房里就响起沙哑笑声。</p>
“把你吓坏了吧。”</p>
茭白一时没做好表情管理，脸上写着“你说呢”三个字，饱含着没什么攻击性的怨气。</p>
戚以潦的笑意更深，他招手“到叔叔这来。”</p>
茭白留意着白猫走向它主子。</p>
戚以潦既没看茭白的后颈咬伤，也没做出关心他脖子遭箍紧的红痕，以及他两只手被拖行的擦伤，而是托起他的右手。</p>
食指微屈着碰到他手心，一点点描摹几条深浅不一的红印。</p>
茭白往上翻眼皮，那是被笼子硌出来的。可见他当时混乱之中抓得有多紧，比他想象的还要紧。</p>
真是罪孽深重。</p>
茭白见多识广，震惊早就没了，取而代之的复杂情绪。</p>
很不好意思地说，这算是他的萌点之一。</p>
“戚院长做一项研究多年都没成果，压力过大，脑子不清醒，”戚以潦抚着年轻人软湿的手心肉。</p>
茭白识趣道“三哥你放心，我不会往外说的。”完了又加一句，“死也不说。”</p>
“真乖。”戚以潦将刀放进他手里。</p>
茭白没怎么揣测戚以潦的意图，就把刀收进了刀鞘里，放回架子上面，做完这个动作，他再回到戚以潦身边。</p>
就怕晚一点，戚以潦让他刻一百个一千个“克制”，刻不好就来训诫课。</p>
“坟场的事说了，现在说第二件事，”戚以潦缓慢地掀起眼皮。</p>
茭白屏住呼吸，一霎那间，他眼中的戚以潦跟白猫重叠了，合成了一个怪物。</p>
他们的眼睛一样红。淌着血似的。</p>
白猫身上的腐烂是有形的，戚以潦则是无形的。</p>
――都在等死，也等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