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二鬼又跟她娘不说话了,一年中她就有五个多月与娘亲怄气,见了像是陌路人一般的不理不睬。
她顺便还恨上青木哥了,把之前她哥对她的不好全部翻了旧账。
青木是娘亲最宠爱的孩子,出世下来脑后留着一撮毛,标志着他宠爱的身份,十二岁才剃掉。
当时二鬼还记得剃头老吴来给青木剃头,娘亲用一块绸子布把他留了十二年的一撮毛十分郑重地包裹了起来,缝在他的棉袄上,绝不能丢了,叫做长寿发。
那天他剪了这撮毛之后,母亲买了一挂五百头的炮仗放了,还向贩鹅毛的大舅讨了两块钱的喜·钱给他,青木哥特殊的身份总算是家喻户晓了。
青木哥虽然被宠爱,但他在三年自然灾害年,吃尽了饥饿的苦数,比他稍微大一点的,都记得他小时候的一首儿歌的歌词:我要吃呕我要吃呕!
青木哥小名叫稍子,这个称谓一般人都不知道,都叫他大号胡青木或者省去姓氏叫青木、
只有二鬼跟她哥吵架,她就大喊大叫:稍子稍子你别跑,一把抓你稍子毛。
青木恨得牙痒痒,摸到什么就是什么要打二鬼,但是二鬼已经不是他想打就能打得的人了。
他常常是雷声大雨点小。
但娘亲打二鬼,她怎么办?还手那是不可能的。
二鬼娘打二鬼可是舍得下狠手啊!二鬼将香油壶打碎了,她死也变不成一斤多香油,如果死了能化成一斤多香油,她马上就去死,省得活受罪。
她蜷缩在山芋窖子里,想躲过这一劫,被娘逮到了。
那一次挨娘的教训,在她人生道路中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
二鬼从老远就看到二伯家院子冒着滚滚浓烟,二鬼推开二伯家那扇旧棺材板子做的门,这个门她每次进入,都十分的小心,
有一股油漆的朽木棺材味,上面还有许多钉子没有取掉,要是不小心就被钉子戳了。
二鬼从门前经过从来都不贴着门,唯恐沾了棺材味。
二鬼看见她二伯胡本贵像王﹟八一样趴在地下。
说起王﹟八,二鬼想起了二伯给他家的孩子们起的昵称,二伯叫他的大儿子大负大王﹟八,二儿子小草是二王﹟八,小儿子远子哥就相应的就是小王﹟八了。
看起来二伯给他的孩子们的这个称呼有失水平,其实这是爱到了极致才想到这样一个不雅的昵称。
二伯在生火,用三块土坯支起的锅灶,邻家的狗就蹲在旁边,它要是想舔舔锅沿不要翘腿就完成了。
柴火太湿烧不着,二伯用嘴吹火,头上和身上粘满了灰屑。
胡二鬼劈头就来批评她二伯父:
“二伯啊,你个大队书记怎么当的,你看椿洪大队的常书记,人家衣着鲜亮,中山装褂子,直贡尼裤子,皮肤光滑,神采焕发,家里四合院,前堂屋,后厅屋,两边厨房牲口棚。
你看看你是什么样子,你比俺爸还差三分,你是典型的不会过日子,二伯母生生是糟蹋成了症候。
二伯母是外地人,是二爸从路上捡的。
那天天气有点寒冷,二伯趿拉一双破鞋,这是真正的破鞋,不是男女关系的破鞋,二伯一个大小伙子,二十还没出头,长得浓眉大眼的,中意二伯的人不是没有,但是二伯不急,一般的人他看不上。
正当他在闲逛无聊的时候,二伯母出现了—二伯母当时衣衫破旧蓬头垢面,但二伯母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水灵灵的,一口外地口音,招了二伯的喜爱,二伯问她:
“小姐你家住哪?姓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