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这么想,可他到底是给老马面子,也就没当面说出来。
老马问:“咋样?展营长。”
我爷爷用黢黑的手指,蹲在那说:“是个小脚女人,五十多岁了。你去派人找找看,可有哪家的五十岁以上的妇女少了?”
村长和老马点点头,尸体虽然被烧焦,不过整体轮廓还在,旧社会裹下的小脚是最显著的特征。
裹足已经废除多年,建国后更是彻底废除。自然,裹足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女人,还有牙齿脱落干净,能辨别出大致的年龄。
这就给排查死者范围缩小了不少,村子里都是熟人社会,谁家不出门一眼都能瞧见。
大家三言两语一比对,就掌握了情况,死者正是住在村子东头的王巧芝。
我爷爷问:“王巧芝可跟谁结过仇?”
村长蹲在地上,吧嗒着旱烟袋,而后又挠了挠头皮说:“她就是个搓得圆捏得扁的人,谁会跟她有仇?”
我爷爷又问:“那她家里头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村长又说:“贫农!穷哩叮当响,连条好被褥子都拾掇不出来。”
此时全国已经解放,人民解放军势如破竹,打家劫舍、行凶断路的歹人多数已被扫净,恶性案件发生率逐年降低。
发生这种烧尸的事情,着实让人难以想象。
我爷爷看了现场的麦秸垛,又蹑手蹑脚地开始查看周围痕迹。
遗憾的是,看热闹的人太多,到处踩得都是脚印,原先的痕迹也早已被破坏了。
“去她家里瞧瞧。”我爷爷说。
“走,俺给你领路。”村长把烟袋头在鞋底磕了磕,把烟袋杆子搭在肩上,领着我爷爷朝着王寡妇家去了。
我爷爷背朝着手,低着头扫着地面。
昨夜因为刚飘过一场小雪,地面有些泥泞。
众人都小心地走着,我爷爷背抄着手,眼睛却盯着地面。
他时不时地停了下来,就蹲在地上查看。
就这样走走停停,到了王寡妇家。
王寡妇的屋子拢共三间,都是低矮的土坯茅屋。两间正屋朝向向南,一间厨屋朝东。门上了锁,里面漆黑一片。
村长问可要砸开?
老马看向我爷爷。
我爷爷点点头,说你们先别进去。
门被砸开了,我爷爷自己到里面看了一圈。
我爷爷看了一圈,就问:“王巧芝多高多重?”
“那不高,你瞧她这屋子就知道。要说重嘛,我估摸着连衣裳也就七八十斤。”
我爷爷问公安同志借来了马灯。
关上门,他把马灯平放在地面。
灯光下,泥土地面上的几组脚印清晰可见。
我爷爷小心翼翼走过去,观察着这些杂乱的脚印。
而后,他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画着什么。
是的,我爷爷不认字,但画画却不。我小时候见过他画的东西,线条勾勒十分专业。
做完这些,我爷爷又出了门,继续低着头向外走。
忽然,他看到一组脚印,又蹲了下来。
他喊来了富贵叔,又让他拿来纸和笔。
继续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接着,我爷爷围着屋子转了一圈。
他用手摸了摸土坯屋外墙,上面插着成排的高粱穗,这是起到防雨作用的,摸了摸周围一圈,他心里有了计较。
而后,我爷爷沿着王巧芝家,到烧着的麦秸垛又走了一遍。
看完之后,村支书和公安老马都凑过来问他:“咋样?”
我爷爷想了想后说:“走,咱都先回去吧!”
村长一脸诧异,问到底咋样。
我爷爷也不说,就让人都散了,就说过完年再说吧!
村长和其他人听了都泄气,小冯更是直接说:“展营长,这破案子还等过完年?”
我爷爷没理会,自顾自走了。
倒是村长客套几句,说:“展营长,晚上留下来喝两盅?”
我爷爷边走边摆手:“不了不了,家里头做饭了。”
不过,只有了解我爷爷的老马却知道,这案子我爷爷有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