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五月十二,南境守军和蜀南王军合兵十万,于平川北岸狙击百越王所率领的敌军,大胜。
裴惊鸿去见永毅帝的时候,他的手边放着一本《淮阴侯列传》。
“参见太上皇。”她依旧恭敬行礼。
“坐。”永毅帝抬头看了看她,眼神晦暗交杂。
“听说太上皇指名要见臣妾?”裴惊鸿微笑着确认。
“是。”永毅帝不想浪费时间,直说道:“朕一生,辛辛苦苦培养了一个好儿子,到头来竟然是为了你们裴家养的了。”裴惊鸿依旧微笑不语,她当然知道太上皇对裴氏的怨恨。
“太子生性顽劣,却聪慧异常,是朕压着他学了诸子百家,纵横权谋,如今他成才了,就这样对自己的父亲吗?”他到底是如何能坦然说出这番话的呢?
裴惊鸿面上微笑着,衣袖中的指尖已深深掐进手心,她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道:“陛下,您也是一代声名显赫的帝王,您也熟读诸子百家,您.....还喜欢读淮阴侯的事迹,难道不曾听过后人对汉高祖的评价吗?”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真是永毅帝在位生涯,最为真实的写照。
裴惊鸿念完最后一个字,大殿之内有须臾的沉寂。永毅帝那张冷肃的正脸之下,也握紧了拳头。
“那又如何?朕是天子!”
裴惊鸿笑得悲哀,真是无可救药。“陛下是天子,如今救得了贵太妃的病吗?又或者,其实是.....中毒?”
皇帝眸色大变:“果然是你。”
“陛下,不是我,是您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当年,您命人秘密研制初一种慢性毒药,种在了我母亲的身体里,让她两军阵前毒发,一招不慎,便丢了性命。可曾想过,十三年之后,报应到了自己的贵妃身上?”裴惊鸿的笑容里渗着毒液,她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发现世间有这种毒药的。”当年永毅帝派人找了一个方外高士,研制了整整一年,才得了一种无色无味,银针也验不出的慢性毒药。这种毒药,需得连续侵染两到三年以上,才会开始发作。它不会害人性命,只会令中毒之人的肢体慢慢僵化,如同中风。
“贵太妃宫中的牡丹,大都是从东都进贡新品,一月一换,数年来不曾变过。说起来,太上皇对贵太妃还真是一往情深,年年月月,牡丹花期永恒。”裴惊鸿轻飘飘的说着话,眼睛却尽是鄙夷之色。
永毅帝眸色晦暗,没有开口。他当年把这毒种在裴雪妧的身上,曾觉得天衣无缝,“朕没想让她死,朕只是想让她中毒,然后瘫痪在床,再也领不了兵,这样就没有了威胁。我朕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裴雪妧死,你相信朕。”永毅帝此刻说的是真心话,当年的猜忌是真的,算计也是真的,但他没想过要她死的。
“我母亲的尸骨在北境已经化成了风,太上皇如今却想撇清关系吗?”裴惊鸿已经不信他了。
永毅帝见裴惊鸿不信他,咆哮道:“是她自己与大襄的沐王,私下来往,不干不净,怨不得朕!”口口声声都是别人的错,完全没想过自己的刻薄寡恩。
“朕有错吗?朕是天子,想要皇权独握,整顿功高盖主的臣子,做天下万疆说一不二的主人,有什么错?”永毅帝一遍遍的否认自己的过错,仿佛喊的越大声,他就越是对的。
“太上皇多年来,还是如出一辙的刻薄寡恩,自私凉薄。”裴惊鸿冷冰冰的说道,“不过我今日来此,也不是听太上皇辩驳的。”
裴惊鸿从衣袖中掏出一份布帛,上面是大襄的文字,递到永毅帝的面前,“太上皇不遑看一看,这份通函,是否就是太上皇十三年前,要找的——通敌叛国的罪状。”
永毅帝激动的面庞,陡然僵住,不敢相信的看向这份颜色有些发黄的布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