腻歪到天黑, 薄霍凌才把人给送回家。
  车停在小区门口,告别时依依不舍。男人端着一张气势逼人的脸, 探出窗外撒娇似的索吻。
  担心被熟人瞧见,尤茜不肯。
  然而却被他伸出车窗的手给一把抓住,一本正经地要求道:“老婆, 晚安吻。”
  “羞死人啦你!”知道他誓不罢休的脾气, 尤茜略略扫视四周, 然后凑过去, 飞快地在他脸上唧一下, 旋即退后一步, 躲过他得寸进尺探来的唇, 站在路边, 红扑着脸和他道别,“晚安,路上开车小心。”
  薄霍凌视线扫过她水红色的唇, 虽有些遗憾, 但想到今日已经尝足了她的滋味,索性放过她。
  边倒车,边偏头回应:“晚安,老婆。”
  以前觉得老掉牙的称呼,酥得尤茜耳朵发烫。
  看着车远处,她才轻轻叹出一口气,扭头往小区大门里走。
  突如其来的求婚,让她一整天都恍若梦游。
  摸了摸指间的钻戒, 冰凉的触感,却透着幸福的暖意。
  跨进小区的那刹,角落里,有人忽然喊住她——“尤茜。”
  从路灯找不到的阴暗处,走来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发白的光线将那人两鬓都染白,脸上沟壑纵横,苍老得几乎认不出来。
  尤茜微愣,随后轻喊了声:“阿姨。”
  沈母捋了捋耳边的乱发,浮肿的双眼盯着她无名指上的钻戒,相当大的钻石,从色泽和做工来看就知价格不菲。
  尤茜她,攀上豪门了啊……
  视线转回女孩的脸上,沈母心情格外复杂。
  这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学生时代成绩平平,有点小娇气,在此之前并不出众。现在,却出落得如此姣好动人。
  什么都不愁的豪门,大概就喜欢这种菟丝花一样的女人,漂亮温顺就好。
  但对于他们普通人家而言,不能陪丈夫奋斗、分担家庭重任的儿媳,实在很难让人满意。
  可耐不住儿子喜欢,还为此寻死觅活,她只能搁下老脸,替儿子挽回这段感情。
  “小茜啊。”沈母把人拉到一旁,语气里满是沧桑,“阿姨从小看着你长大,其实,一直是把你当亲闺女看待的。”
  尤茜点头,也道:“我也一直把阿姨视作亲人。”
  沈母叹了口气:“阿姨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跟我也亲,忘了吗?小时候你来我们家玩,你妈妈叫你回去,你非赖在我怀里不走,说要跟阿姨一起睡,听阿姨给你讲故事……”
  久远的回忆被拉开在眼前。
  尤茜默默听着,内心也是百感交集。
  看多了婆媳大战的家庭剧,尤茜对于所谓的公婆非常抗拒,但沈母当她婆婆,她却是一百个满意。
  只可惜……
  曾经奢想过跟沈倾一起喊的妈,再不可能成为一家人。
  “当初小倾说要跟你分手我就不同意,你俩多少年的感情了,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也跟他谈过好几次心,劝他想清楚,姓姚的那姑娘,我看着就不喜欢,没想真是一肚子坏水儿!害了你,更害了小倾!”
  尤茜沉默片刻,问:“沈倾他…怎么样了?”
  见她还担心儿子,沈母抓她的手更紧,哽咽着说:“缝了好多针呢!哪能这么快恢复?你那天对他说了那番话,他心里难受,难熬着呢!”
  她也不想伤害沈倾,但有些事容不得优柔寡断。她越是瞻前顾后,伤害的人只会越多。
  知道沈母想说什么,尤茜没接茬,只沉默以对。
  沈母打量她表情,见她毫无反应,心口阵阵发凉,抓着她的手在抖:“你不去看看他吗?”
  尤茜别过脸:“阿姨,那天我已经去探望过了,只能祈祷他早点康复,别的,我也做不了什么。”
  话说得隐晦,拒绝的意思却很明显。
  沈母知道这小姑娘脾气犟,还跟沈倾怄着气呢!唇抿了抿,说:“阿姨知道你还在生小倾的气,可你也知道,都是姓姚的丫头搞的鬼!这么多年小倾怎么对你的?宠得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得靠边儿站!如今真相大白,小倾正是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就不能大度点,原谅他吗?”
  薄霍凌带来的喜悦散了个干净,取而代之,是渐浓的压抑。
  尤茜抽回手,稍稍退了一步,再次明确地表明态度:“阿姨,我有男朋友,不可能再和沈倾重归于好。”
  “我知道!你们公司老总是?”沈母脸上浮出急躁,“是!我见过那小伙子,高高帅帅的,又有钱,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条件那么好,怎么可能安安分分守着你过日子?那么多嫁入豪门的女星,风风光光进,哭哭啼啼出。不是阿姨泼你冷水,家庭悬殊太大,在一起不会幸福。”
  无名指上的钻石仿佛突然失了光泽。
  薄霍凌为她戴上戒指时的承诺犹在耳边,美好得不真实。
  就仿佛……
  她如今的美貌。
  不行!她摇头,提醒自己要坚定一点,只是声音明显带了慌乱:“他不是那样的人。”
  一个洁身自好二十多年的男人,怎么可能连那点定力都没有?是,普天之下出轨男人不少,但无法否认的是,仍然有顾家专情的男人存在。
  薄霍凌……
  她信他的人品。
  她唯一不确定的,只是万人迷香水在这段感情中起得效果。
  “那样的天之骄子,跟你在一起图什么?”沈母说话很直接,扫视她的脸,问,“美貌?”
  这两个字戳痛尤茜。
  她失声反驳:“阿姨,我和男朋友是相处中互生好感,一步步走到现在,我不是因为他有钱而喜欢他,他也不是因为我的…外貌而喜欢我。”最后的话有点没底气,她赶紧又补一句,“比我漂亮的人太多了,他要是这么肤浅,早就女朋友一大堆,犯不着单身到现在。”
  到底是年轻的小姑娘,被男人几句花言巧语骗得丢了魂儿。
  沈母哂笑,语气变得咄咄逼人:“你们才认识多久?两个月?你确定他对你的感情能胜过小倾?小茜,别犯傻!好好想想,谁是真正对你好的人。”
  说到此处,沈母再次心疼起儿子来,哽声道,“小倾他多在乎你,一个人把所有委屈都咽下,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下好了,到给别人做了嫁衣。”
  “阿姨……”
  尤茜不知该回应些什么。的确,如沈母所言,她跟薄霍凌相识甚短,但这两个月却发生了好多事。
  她最无助的时候,每一次,出现在她身边的人。
  ——都是他……
  沈倾是细水长流的陪伴,而他,却是一点即燃的心动。二者相较,也许后者才是宿命的爱情。
  难能可贵的感情,她不能退缩!
  于是,她挺胸抬头,很坚定地告诉沈母:“阿姨,我很确定,我爱他,他也爱我。沈倾的事我很遗憾,但怜悯和旧情并不能让我放弃爱情,牺牲自己的幸福去成全另一个人,这样的想法本身就是错误的,沈倾犯过的错,我不会犯。对不起!”
  抱歉地看了沈母一眼,她微微点头示意,转身离开。
  身后,沈母歇斯底里叫道:“你就这么狠心!这是要眼睁睁看着我家小倾去死吗?我才不信你们是什么狗屁真爱!说白了就是看上你们老总的钱了!我错看你了!冷心冷肺的白眼狼!”
  沈母说到最后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