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吴太太的女儿,叫吴语真,在音乐学院念大三,明媚照人,举止落落大方,当众拉了一曲德沃夏克,引来掌声夸赞,她撒着娇软软地蹭到苏锦南身边,“苏阿姨喜欢,我天天来给您拉琴。”
说话间,她一双明眸看向许嘉宴,毫不掩饰对他的喜欢。
尽管许嘉宴反应冷淡,就连鼓掌都很敷衍。
而吴语真的可爱就在这里,她有大部分女孩都没有的大胆和自信,在饭桌上,她主动坐到许嘉宴身旁,找他搭讪,问他特警工作都做些什么,平时加班吗,累不累。
问得也讨巧,涉及工作私密的一概不提,而且她语气甜美,连虞越听着都感觉糖分超标。
许嘉宴却无动于衷,淡淡一句:“很忙,基本没有休息时间。”
轻易将人打发。
真是俏眉眼都做给了瞎子看,要换了是虞越,她一定不会再搭理这种傲慢不解风情的男人,吴语真却不气馁。
她放下筷子,手托着脸,眼神亮晶晶看着虞越:“姐姐,我好喜欢你,你的每部电影我都看过。”
虞越也看着她:“谢谢。”
“我最喜欢你的那部《城南微雨》,祁程拍的第一部 爱情片!你们俩雨中拥吻那一part我看过无数次!我都怀疑你们当时是不是真的在恋爱。”
吴语真问得大方坦率,好像全然想不到在饭桌上问这话有多奇怪,还好几个长辈正在聊其他话题,并未留意这一段。
纪岑抽张纸巾擦嘴,顺便递了张给吴语真:“话太多了,虞小姐是演员,吻戏当然也是拍戏的一部分。”
“好啊,纪大哥你这就开始偏袒姐姐了,”吴语真笑着转向虞越,“我以纪岑的人格保证,他这次如果追你,肯定是认真的。”
纪岑顿了会儿,饶有兴致地看了虞越一眼:“这是怎么说?”
她压低了声音,以手背挡住嘴,像同辈之间说悄悄话那样:“你不是被一个女明星狠狠伤过吗,还说她只是为了你的钱。”
纪岑的脸色霎时闪过尴尬,“胡说什么……”
一旁的三位太太听到这边动静,纷纷侧耳过来,吴语真撒娇似的靠在她母亲身上,煞有介事地说:“我看纪哥哥喜欢虞小姐,就帮忙撮合一下。”
话音落,坐苏锦南身边的纪太太面色微疑,若有若无地打量着虞越,好似想看出些什么,眼神让虞越不太自在。
苏锦南轻轻碰了下纪太太,“年轻人的事不要管,让他们自己聊自己的,你三哥家的事怎么样了?”
这话正中了纪太太的忧心处,也就没在关注这边。
虞越平白当了一场话题中心,纳闷自己怎么就成了靶子,她和吴语真之前从没见过,她的敌意又是从何而来?
这种浅薄的心机她不是没见过,为了争资源,有明面上撕破脸的,也有背地里暗搓搓买通稿下绊子的,吴语真却是例外,她在明处,而且一派天真无邪,全程自说自话地带节奏,不知不觉几道暗刺下来。
要一本正经的回应,倒显得自己过分较真了。
“不可能吧,”一旁闷声不语的许嘉宴忽然开口,“我记得纪先生有女朋友,前段时间还一起带去打网球了,怎么会喜欢别人?”
吴语真愣了一下:“不是吧。”
许嘉宴的目光三分审视,七分探究地落在虞越身上,这一眼像是要把她看个透彻,感觉到她眼神里的薄怒,这才不动神色地移开。
“我记得那位小姐和虞越不是一个类型,她挺会撒娇,纪二哥也很受用。”
纪岑皱着眉,却无话可说,他能怎样?反驳?说那女人只是客户安排的女伴?那还不如默认许嘉宴的说法。
女朋友,终归才是上得台面,保全体面的说法。
两家关系牵一发而动全手,他不得不给许嘉宴面子,皮笑肉不笑地赞他:“打个网球你还观察入微,对女人也挺有研究。”
虞越有些莫名,还有几分好笑。
无声的硝烟忽然间转到了男人的战场,这场饭局可真有意思,你方唱罢我登场,吃得人胃疼,虞越想找个理由早点闪人,以免这把火又烧到她。
偏偏吴语真像毫无察觉,她兴冲冲地提议四个人一起网球双打,正好许家后院就有一个户外网球场。
她做事雷厉风行,当即打电话让人送来四套新的网球服。
“丫头,我待会儿还有事,谁有功夫陪你玩?”纪岑看了眼表。
“姐姐你有时间吗?”吴语真主动凑到虞越身边,貌似亲昵地拉住她的手,“你留下来纪二哥肯定也留下来。”
又来,又来。
老这样虞越也烦了,有这力气冲许嘉宴使去啊,老针对她做什么?亏她刚见面还觉得吴语真长相可爱,简直白瞎了。
“行啊,打呗,”虞越笑眯眯地抽出手,“待会儿输了的人可别哭着找妈妈。”
吴语真笑容顿了顿,她看向许嘉宴:“许嘉宴你呢,有时间陪我玩一局吗?”
她管他叫许嘉宴,连名带姓的叫法,又被她甜腻的嗓音自带亲近感。
虞越想起,许嘉宴刚才也是这么喊他,虞越虞越,语气冷淡,好像陌生人,也可能是刻意和她拉开距离。
“既然都有空,那我也有空,”许嘉宴停顿几秒,声音放低了些,“家里还有你以前穿过的网球服,是干净的,要吗?”
他高大的身体略微遮过阳光,像在她心上投下一层光影,舒阔而明朗。
虞越意识到他在对自己说话,轻轻点了下头。
拿到衣服,虞越嗅到上面干燥洁净的香气,快五年了,衣服保存得很好,她换好衣服来到球场,吴语真牢牢占据了许嘉宴身边的位置,虞越无所谓,就走向纪岑那边。
今日阳光明媚,衬得虞越那双腿笔直粉白,她将头发扎成马尾,网球装正合身材,添了几分青春稚气,比起在荧幕上看起来更漂亮。
她不曾刻意释放魅力,却一颦一笑皆是生动,就连冷淡时都别有韵味,让人心痒,想要拥有。
“会打吗?”纪岑刚才表现不佳,急于收复失地,他略微凑近了虞越,“我可以教你。”
他放低姿态,语气也有几分暧昧,不难猜测他的意图,虞越却不想接招。
“会一点,希望不给纪先生拖后腿。”
虞越大学时曾加入网球社,水平在业余人士中还算不错,对付一场比赛问题不大。
唯一的变数在于许嘉宴。
她是了解他的网球水平的,从小学时他就受过专业训练,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比赛,虞越和他打球倒是没输过,因为他放水,水到虞越自己都不好意思,后来就不爱跟他玩了。
眼下狠话已经放了,该怎么打就是打,输赢看天意。
虞越只是忍不住想,这才半个月,他的手确定都好了?
比赛开始,许嘉宴很快给了她答案。
他不仅每个球都能毫无悬念的接到,发球攻势也猛,动作凶狠,完全是正式比赛的打法,纪岑也是有些底子的,却被逼得毫无招架之力。
而虞越对吴语真也没有太客气,赛场上实力见真章,虞越打得还算过瘾。
只可惜太久没运动,筋骨拉不开,击球力度明显不够,但也奇怪得很,在许嘉宴明显的实力压制下,双方比分硬是拉不开。
好几回了,分数刚超过一点,许嘉宴的发球会突然温柔,手动将分数拉平。
纪岑和吴语真都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这水放得未免也太过明显。
就连虞越都感觉有些过分了。
中场休息,吴语真去洗手间,虞越到阳伞下坐着休息,她感觉到许嘉宴走近,拿起一瓶水喝了几口。
“你不要再放水了,好好打。”
许嘉宴轻轻睨着她,“我放你水,你不高兴吗?”
男孩头上绑着白色发带,额发间微微濡湿,背对着绚烂到发白的阳光,喉结滚动,他漫不经心地撩起衣角擦汗,隐约露出的线条一瞬而过。
虞越蓦然一怔,这一幕让她有些说不出话。
少年美好到像泡进冰雪碧里的柠檬片,喝一口,冒出酸酸甜甜的小气泡。
他拿着矿泉水瓶,在虞越微红的脸上轻轻贴住,冰凉恣意,听见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高兴就行。”
恰好吴语真从洗手间出来,撞见这一幕,她笑不出来。
她一见面就喜欢许嘉宴,他们家世相当,年龄也差不多,她喜欢他身上介乎少年感和成熟男人之间的矛盾气质,也喜欢他礼貌却疏离的态度,唯独不喜欢他和虞越之间微妙的氛围。
从虞越进门,许嘉宴就开始奇怪,很明显的奇怪。
他不看虞越,一眼都不看,盯着手机,冷漠得太过故意,但每次虞越说话,许嘉宴的手指都会停住,连通手机页面一起静止。
吴语真走到伞下,拿出手机找许嘉宴要微信号。
“不好意思,不方便。”他嘴上道歉,冷淡的模样却让人觉得他并不真心。
吴语真不气馁,好声好气地拜托虞越:“姐姐,我听说许嘉宴最听你话了,你帮我跟他说,你帮我追他好不好?”
虞越都有几分敬佩她了。
天热了,她不想喝茶,只想来点冰阔落。
“她不会帮你的,再说,”许嘉宴放下矿泉水,阳光斜落在脸上,隐匿了表情,“我女朋友她不喜欢我随便加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