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不了我,我看得出来,你没有办法反驳我的话,因……”
他习惯在以气势压制走投无路的犯人时拉近距离,可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此刻面对的是何许人,稍有动作,就被那充当打手的侍卫粗暴地牵着绳索扯了回来,连口气都没喘上来便摔在了椅背上,突如其来的力道施加在最脆弱的脖子上,几乎要窒息。
被缚颈的君子游不得不让自己紧贴在椅背,才能勉强透口气。
许是他的推理让柳容安的态度有了一丝转变,她举刀指向那施暴的侍卫,怒目瞪向晗王:“让他说完!我要听他后面的话。”
“容安,你是真的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吗?胆敢做出这种事来,想好后果了吗?”
“后果无非一死,委屈多年,我早已不在乎这些。”
“那你在乎什么?镜花水月的虚幻过往吗。”
“这个孩子,他比我更能看透自己的心思,这么多年过去,我多想还能遇到一个洞察我内心悲苦,抚慰我身心创伤的人,在我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前,绝对不会让你弄死他!”
面和心不和的主仆二人在过往数十年中早已形同陌路,如今针锋相对,引线一触即燃。
君子游正是抓准了这对有实无名的夫妻因为观念、信仰、性格等等不合的弱点,关系已经出现了无法修补的裂痕,深知在柳容安心中对于疏离多年的儿子所抱有的愧疚早就超出了对晗王的依赖。
这个女人曾因年少单纯而选择了爱情,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被现实打磨的她对亲情的依赖远超于这种虚无缥缈难以触及的感情。
此时此刻,在她心里,柳于情的地位远高于晗王,若二者相持相悖,她会毫不犹豫选择自己的儿子。
这一赌取胜的君子游笑出声来,手指探进绳套里,与施暴者僵持着为自己争取了一线喘息的余地。
他忍着喉咙火烧火燎的痛感,伸出满是鲜血的手,垂死挣扎般抓住了柳容安。
“娘……”他轻声唤道,“……我也没有娘,所以我能体会他这些年孤苦伶仃的心情。如果我是他,一定……一定……”
他刻意拖慢语调,就是要给人打断他的机会,话说得越碎,越能让人心生好奇,也越能激发柳容安的母性。
她是他离开这里的唯一希望,就算软硬兼施不择手段,他也得想法子活下去,洗清自己的污名。
……那个人还在等他解释这一切,他要回去,要亲口告诉他:我是无辜的,王爷的满腔情意从来没有错付。
“……柳姨,别再执迷不悟了,现在回头还……还来得及。”
君子游咬牙发了狠,扯着绳索蓦地发力起身,额头狠狠撞在侍卫的下颌,令人猝不及防一失神,随即趁虚而入,两肘弯起击向身后,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足以撞断对方几根肋骨。
如此激烈的反抗莫说那控制他的侍卫,就连晗王也是始料未及,当即抽出剑来欲斩向君子游,电光火石间一声巨响,刀剑相触,两败俱伤。
锋刃的豁口紧紧扣在一起,谁也不想率先作出让步,也便僵持在原处,进退不得。
晗王对柳容安的倒戈并没有感到惊讶,似是早已察觉到她的异心,却苦于身边无人可用,只得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或是他心里对柳氏的母子抱有亏欠,也不肯就这样撒手了他的旧情人,总在无意识地讨好并弥补他们。
他憋着一股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怒骂:“你想把他当儿子,也要看他稀不稀罕你这不称职的娘!他可不是柳于情,别把你无处安放的母爱给错了地方!”
“我已经错了一辈子,就算是给于情积德,也不能让你杀了他!我不想让于情有一对杀人如麻的父母!”
“那你已经杀过的人,难道还能死而复生吗?”
“至少不能让你杀了他在乎的朋友……萧景澜,你睁睁眼吧,看看这天早已变了,你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夫妻吵架纯粹是在拌嘴,将彼此在过去几年之间憋着的火一股脑地发了出来,根本不看时间场合。
君子游双目失明,隐隐能感到自己性命甚危,似乎觉出了一阵妖风逼近,立刻原地打了个滚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