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尘道长?”
“多年不见,王爷与少卿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遥想当年你们初至宿云观,也是这般相扶相持,贫道心中宽慰,也便不后悔当初江陵一行,出手救了少卿大人。”
清尘道长是个聪明人,早在看到两人出现的一刻便知他们为何而来,相比起被动提起当年往事,他还是更希望“坦白从宽”能满足他最后的愿望。
不过道门之人讲究清净,即使因为自身缘故波及宗门,清尘道长还是不想影响宿云观的声誉,等候在此的原因,也便是希望二位当事人能看在自己积极配合,主动交代的份儿上,放过多灾多难的宿云观。
他甚是惆怅地回望一眼久居多年的道观,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一路向下,走到二人之下数阶的位置,低头向人深鞠一躬。
“贫道此身信教,双膝只跪祖师,不便行叩拜大礼,万望王爷与少卿大人谅解。”
“清尘道长这是何意,该是我感激您的救命之恩才是。”
清尘道长后退一步,避开了君子游来扶他的手,这一次语气满含无奈,“贫道哪里是在救你,分明,是在救自己啊。”
萧北城望了眼昏暗的天色,“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道长特意等候在此,一定是想好了将我们带去哪儿吧。”
对方苦笑着,转身走了几步到阶梯旁侧,注视着一片漆黑的山林,问:“事到如今,你们还肯信贫道吗?”
这种时候,再多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君子游头也不抬地走向他面向的方向,身体力行做出了回答。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王府的暗卫隐于山中各处,一旦发生了什么,只要喊一嗓子立刻会有人出面支援,其次便是君子游对清尘道长的信任,他直觉认为在濒死时救过他一命的恩人应该没有杀他的理由才是。
“多谢……”
循着清尘道长的指引,二人找到一座隐于山中的暖亭,山里的夜晚比起京城还冷上几分,然而石制的暖亭四周都有厚帘遮挡,只要点着了里面的炭火盆,置身其中便不觉寒凉。
没有温茶,没有点心,三个男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相互对视着,总觉着气氛有些诡异。
君子游嘬着昨天吃梅子酸倒了的后槽牙,有些耐不住寂寞,从袖子里摸出一小瓶攒起来留着好好品尝的浓酒,又翻腾出三个形制各异的酒杯,一看就是他到处喝酒,醉了就分不清东南西北,把别人的杯子揣兜里给顺走了。
其中一只玉制的还不小心打碎了边,谁要是喝得不小心,指不定就要割得唇舌出血。
这样的东西自然不能给清尘道长这样的长辈用,他也不想酒劲上头之后断了自己的舌头,结果折腾来折腾去,这破杯还是被摆在了萧北城面前。
望着那盛着几滴猫尿的破玩意儿,萧北城的脸色不大好看,隔在桌底把君子游的两手按在了自己腿上,眼神提醒着:“别作死不分时候,要闹回去再闹个够!”
清尘道长礼节性地颔首,将酒杯推回到桌边,“贫道乃出家之人,不应近酒色,少卿大人的好意,贫道心领了。”
他也是个明白人,两手收回到身前,便开始交代两人琢磨了一路都没理出头绪的真相。
“少卿大人当年‘病逝’宿云观,贫道便看出事情蹊跷,想到大人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便没有声张,担心此事会连累缙王,也便没有将实情告诉王爷。不瞒二位,当年林溪辞林大人在世时,曾托贫道照料他的遗腹子,贫道当时想到这或许是个机会,所以……”
“将我赶去江陵的人是您,对吗?”君子游问道。
清尘道长点点头,“人是贫道派去的,只是贫道没想到那群笨手笨脚的杀手居然会误伤了您,一时情急,得到消息便赶去了江陵。”
“为何是江陵?这个地方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一切都和大人您追查到的一样,江陵是您的出生地,也是林钱氏夫人的葬……贫道赶到的时候,你就躺在捕猎的陷阱里,奄奄一息,脸上、身上全是血迹,贫道把您救了出来,便安置在山中一处久无人烟的小屋,让您在那里养好了伤。”
萧北城警觉道:“从头到尾,你陪了他多久?”
“八个月。”清尘道长叹道,“他病得太重,昏睡了三月之久,身边离不开人。即使解去了‘销骨’,被毒害已久的身子仍然无法支撑他活下去,贫道用了八个月的时间才救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