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狱故作惋惜地咂咂嘴:“啧,你这性子就是随了你那有着一身傲骨的爹吧,只可惜,林溪辞最后的结局不太好啊,你想重蹈他的覆辙吗?”
此时君子游疼得满身冷汗,脸色惨白,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不甘的驳斥:“滚……”话音虚弱,气势不足以慑人。
“你们父子千不该万不该招惹上太监,尤其,是像我这样能让你欲仙欲死的‘大’太监。我能杀你,就能救你,从前老厂公对你太过仁慈,以至于他到最后都被林溪辞那个死人玩的团团转,我跟他可不一样。”
说着,明狱伸出一根手指,挑逗地抬起那人的下巴,满眼玩味。
“从现在起,我不会再给你保命的解药,除非……你肯用等价的东西与我交换,我很期待你委身在我身下,为了求生而苦苦求-欢的样子,希望你不要浪费自己所剩不多的余生,活得浪荡一点,快活一点,没必要守身如玉。”
最后这句他一字一顿,话音清晰,说完就毫不留情把君子游推了开,放任他虚乏无力的跌下。
然而那人还未落地,就被人抱了去,不待明狱反应,迎面就是一记重击打在了他脸上,登时嘴角就起了冒着泡的淤青。
这力道,这触感……
“缙王?怎么,舍不得老情人吗?”
萧北城幽幽瞥了一眼借机在他怀里赖着的君子游,试探着在他心口摸了一把,却被装死的君子游给拍了开,“怎么,给他摸不给我摸?”
回过头来对着明狱才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本王的私事轮不着一个太监置喙,借用林大人当年一句话,‘一日为奴,终生为奴’,当好奴才管好嘴,然后滚蛋。”
“林溪辞当年……”
“总惦记着林大人生前身后的种种,你这么念着他,怎么不下去陪他?”
“自然是因为舍不得他那绝色的遗孤,君子游会委身于你……啧啧,暴殄天物,给你用,真是白瞎了好东西。”
不过既然见了萧北城,明狱就没有只在隐晦之事上挑衅他的理由,抬手一指对方怀里轻颤着,浑身冒着虚汗的君子游,勾唇狡黠一笑,“记得,一月为限,一个月后服不到解药,他必死无疑。”
说罢,便施展轻功踏着风走了。
这个时候,僵着身子硬-挺着的君子游才彻底放松下来,靠在萧北城肩头,揉着他仍在作痛的胸口。
疼……很疼,是生不如死的疼。
他坚持着抬眼,只见萧北城正以一种哀伤而无奈的眼神注视着他,虽然只字未言,可他满腔的话都写在了脸上,无需言语再赘述。
看着一本正经为他难过的萧北城,君子游“噗”的笑了出来,象征性地推开那人,满口轻松地笑道:“骗你们的,哪有一戳就完蛋的死穴,你当我是面团捏的……”
话还没说完,“呜”的一声又吐了血,这下他是真装不下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走不动也站不起了,几根散下的额发在眼前飘啊飘的,无声嘲讽着他的倔强。
“我方才拿你开刀,在群臣面前喂了宁心丹,你就不怕、那是服下后即刻毙命的剧毒?”
萧北城用拇指擦了他嘴角的血迹,直到他看上去不那么吓人了才慢悠悠开口。
“你还没有在皇上面前杀了他一众卿家的胆子,许多人都是后起的新秀,对当年的案子不甚了解,甚至不知道林溪辞这个人,你犯不上杀了不相干的无辜者。再者,我觉得你那玩意儿就是陈皮揉成的团子,酸苦涩口,没有丹药入口的刺激感。”
君子游捂着胸口笑了笑,“可我最想见的人没有来,反之,却是来了个讨人嫌的太监。”
“司夜……他不可能来见你的,老侯爷的叙述里刻意删减了与他有关的部分,不管是林大人针对他的理由,还是在林大人死后,他隐瞒了此事的种种。”
“原来那天我察觉到的尾巴是小侯爷啊……也罢,无妨。反正今夜之后,满朝官员不论文武,打从心底就要忌惮我几分。光凭今晚皇上对我的肆意妄为那默许的态度,有些人对我就不得不低头了。”
他稍稍缓过一口气来,坚持着站起身,左右晃了几步才站稳,从萧北城掌中抽出手来,对人摆了摆,“天太晚了,我要回去了,多谢王爷关心,希望咱们下次幽会不要再有个不知死活的太监搅局了。”
“搞得像地下情一样,怎么,本王是拿不到台面上吗?”那人一步三晃的要走,萧北城抓住他,好险把他扯个趔趄,“等等,我有话问你,当日在侯府,你到底是在作戏,还是……”
君子游没有回答他的话,短暂的沉默之后回过头来,眼含着萧北城看不懂的情绪。
“那时我只是一个得知生父死亡真相,痛恨所有仇人给予我们家族耻辱的,名叫林风迟的苦命儿子。他不问青红皂白的迁怒了仇人之子,恨不能亲手报复杀父之仇,可是身体里另一个叫做君子游的灵魂激发了他这辈子拥有的所有善意,阻拦了他执剑的手,并告诉他:‘这个人是我的爱人,不论真相如何,我都愿以身相护’。”
他顿了顿,忘了眼悄然西垂的明月,复又继续道:“当年长公主一时心软,放了我一条生路,如今,林风迟把欠的这条命,还给你。”
翌日,江临渊依约前来,还没入门,离老远就听见君子游在里面喊:“哎哟!天呐!喂嘿!!”还想着怎么了这是,难不成又是从今天的腌菜里挑出了一根脱了水的鱼腥草,让这位大爷心情不爽了?
推门进去一看,这位在庭院里急得团团转,搬了石头看缝儿,铲了积雪摸地的,简直就是在搞邪-教。
“大人,您这又是……”
“站住!”
这一步迈出去,脚还没落下,江临渊就被喊停了,差点儿身子不稳栽歪到一旁,余光瞧见个黑不溜秋的虚影窜到了自己脚下,赶忙掀起衣摆抖了抖,就见一只巴掌大的黑猫两爪勾着他官服的内里,整个儿挂在他身上,碧色的大眼睛巴巴地盯着他看。
“这……”
“哎哟!你怎么哪儿都钻啊,那是黎相的位子,金贵着呢,该你去吗!”
君子游嘴上数落着,抱起猫崽儿的动作却很轻很柔,根本不似他这语气。
瞧着来者一脸懵,他才大发慈悲解释了一嘴,“小黑和小白的小儿子,叫‘哎哟’。灰的那只是老二,叫‘天呐’,白的是老大,叫‘喂嘿’。”
江临渊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禁感叹看似老土的“小黑”和“小白”已经是君子游所取得最高雅能入耳的名字了。
他小心捏着猫崽儿的后颈皮,把小东西交在君子游手里,那人就跟捧宝贝似的给顺了顺毛,上下打量了江临渊一番,看到他灰头土脸一身狼狈,手里却提着个完好无损的卷轴,便是他是从景陵火场赶回来的。
抱着猫儿进了屋,君子游靠在软榻上敷衍地喝了两口膳房新炖的鲜鸡汤,没滋没味地咂着嘴,朝江临渊一伸手。
后者会错了意,便把那卷轴递了过去,谁料那人瞪了他一眼,顺带着踢了他一脚,“我要的人呢?”
江临渊叹着气坐到一旁,拿他一点儿法子都没有,“大人,敢问哪个不要命的敢在王爷眼皮子底下给你送人啊?我还不想明天就暴毙家中,不如您用这个凑合凑合?”说着他一拍手,从门外又摇摇晃晃地撞进一人来。
这人显然是还没睡醒,眼底挂着乌青,就像被人打了两拳似的,哈欠不断,费了牛劲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好半天才看清面前这两人,象征性朝君子游摆手致意,“哟,这不是君太傅嘛,空虚寂寞冷了是吧,您看我来给暖被窝成不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