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给我取名三思,是盼着我凡事都能三思而后行……碰上林溪辞这妖人可倒好,根本不给我深思的机会,霸王硬上弓……你说他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看起来乖巧懂事的,做事也太狠了吧?”
听了黎三思的抱怨,秦之余白了他一眼,匆匆将目光移回到他手中盘磨的润玉上,摩挲着光滑的璧玉,漫不经心地反问:“谁惯的?”
“哎哟……该不会是我吧?那侯爷您也有责任的,别都往我身上赖啊。”
说着黎三思就要往秦之余身上贴,后者十分嫌弃的推开了他,还不忘掸了掸衣服上被他蹭出来的褶皱,“所以,他到底要你做什么?”
“他啊,想圆做父亲的梦,我同情他病得厉害,没几天好活了,为了达成他的心愿,所以叫了他一声爹,他就心满意足了。”他是真的大言不惭,这种鬼话说出口了都能悠哉悠哉的喝茶。
秦之余心里窝火,趁他仰头的时候猛推他捧杯的手,滚烫的茶汤从鼻子灌了进去,疼得黎三思当场跳了起来,“噗……咳咳咳!秦之余,你讨打吗!”
那人冷笑一声,捏响了手指的骨节,吓得他直缩脖子,无奈道:“好吧不骗你,他说钦天监曾言他膝下会有两子。当年他倾心圣上,愿为这份感情守身如玉一直到死,所以只当作了笑谈,可如今他妻室都娶进了门,钦天监的妖言也信了一半。所以他希望,我能保住他的儿子。”
秦之余冷冷盯着他,满眼写着不信。
黎三思无奈地拍着大腿,“这回是真的。不过我也觉着这话不大能信,他身子骨弱,又被皇上折腾得不轻,能不能做那档子事都是两说,谈何传宗接代?再者,他不想拖累林夫人,更不想害了自己的孩子,所以他绝对不会给自己留下犯错的机会。所以我看他这就是病的久了,开始胡思乱想了。”
然而事实证明,林溪辞并没有多虑,黎三思也的确轻了敌。
他根本没有想到桓一害人之心不死,数日前那合-欢散能入了羡宗的口,让林溪辞生不如死,如今就能被灌进林溪辞嘴里,让他一错到底。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清醒后的林溪辞追悔莫及,抚着床单上的殷红,已是心如死灰。
他苦守的最后一片净土也被玷污了……
钱多多被他的动作惊醒,有着初为人妇的赧然,瞧瞧握住了她的手,竟发觉那人的十指冷得吓人,脸上毫无血色,忙去摸他的额头,探他的体温,“溪辞哥哥,你还好吧?你脸色好差,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林溪辞甩开她的手,狼狈地逃出了门,只几步路就让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跪在庭前,折了膝,再也起不来了。
钱多多慌忙追了出去,扶起他来,他本想绝情将她甩开,可看了对方遍布泪痕的脸,却又不舍了。
君思归闻讯而来,林溪辞咬牙从钱多多怀里抽出手来,一字一顿,说得清晰,“把、她、带、走。”
“少爷……”
“把她、带走。”
钱多多“呜”的一声哭了出来,“溪辞哥哥,你要让我去哪儿呢,你是我的夫君,你所在之处就是我的家,你不要我了,这天下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她说这话倒是没错,连君思归也沉默了。
夫人对少爷的一片真心,他是看得到的,让她远离京城纷争的确是会让林溪辞心安没错,可对钱多多来说真的好吗?
“我会请黎相将你与钱大人安置在安全之处,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都受着。但是你,不能留在京城了。”林溪辞探出手来,轻轻擦去了发妻眼角的泪,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甚至对于这个爱他入骨的女人而言未免太过残忍。
人这一辈子,谁还没真心喜欢过什么人呢……
“溪辞哥哥,求你了,不要送我走,我可以照顾你的,就是让我做丫鬟,我也是肯的,只求你不要……不要送走我,我真的……真的……”
君思归心中难过,破天荒地为人说了情,“少爷,就让少夫人留下吧。”
“怎么连你也……”
“她是少数肯真心待您的人,若是将她也推了开,往后您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放心吧,真出了事,我定会将夫人速速带离,绝不会多留片刻。”
听他此言,钱多多点头如捣蒜,这模样逗笑了林溪辞,揉揉她的头,轻问:“你怎就这么想留下来,你可知留在我身边有多危险。”
“我不知,但大婚时我没有逃,溪辞哥哥受苦时我没有逃,现在我还是不会逃。我是你结发的妻子,我要陪着你,一直陪着你走过那些最难过的日子,你不准……不准嫌弃我了。”
其实林溪辞明白,这个女人除了会哭以外根本一无是处。可她用情至深,哭得也是真情实感,他对她越是无感,就越是会想起当年那个满腔情意被人践踏在脚底折辱的自己,便越发替钱多多感到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