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案子的关键之处就在于翠娘的下落,既然肖大娘一口咬定是翠娘杀了肖百川,那么现在关键就是要找到有重大杀人嫌疑的嫌犯。”
君子游再度到了肖家的老宅前,负手对着几座破败的土屋,问过了肖崇陈尸的房间,便推门进了房。
案发现场是肖家老宅的主屋,肖崇死时吊着脖子的麻绳都还悬在梁上,地面也能看出喷溅出的血痕,这里一切还都保持着事发时的样子。
君子游仰头看着大梁,回过头与萧北城对视,两人心照不宣的想起了名伶林慕七遇害的那起案子,很显然,以一个女子的力量是很难做到把一个成年男性吊上高处的。
他又问:“翠娘是个体型怎样的女子?”
“年轻的时候还挺瘦弱的,过了二十以后有些发胖,却也说不上是胖,只是丰腴而已。”
“把肖百川的验尸报告拿来。”
宿十安递上几张已经发黄的薄纸,君子游草草看过便又还了回去。
“卷宗写说肖百川是胸口遇刺,并未伤及心脉,是因为刺破了肺部,导致呼吸困难,因此窒息而死的。如果说是男子行凶,力道应该会让刀尖深刺胸口,直接穿透心脏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所以肖大娘证词中所说是一个女子杀害了肖百川的可信性还是很高的。”
“难道说,是翠娘?”
“这就未必了,就算真是她所为,事隔这么久也难再找到证据了,除非她本人招认杀人的罪行,府衙是很难给人定罪的。”
话里话外就是在数落他们姑苏府衙办事不力,没有查出真相就草草结案,导致现在杀人事件频繁发生,官府对此却束手无策,连凶手的影子都摸不着。
宿十安自认理亏,也抱着七分想看君子游大显身手的意味,静待他做出决策。
不过君子游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思,思索片刻,便拉住了门外不屑进来一看的萧北城。
“王爷可发现这案子有什么蹊跷了?”
萧北城往里瞥了一眼,语气懒洋洋的,半点儿也提不起精神,“没什么好说的,肖百川不是被肖崇所杀,肖崇也不是畏罪自杀。”
“何以见得?”
“羊癫疯与畏高症只是疑点之一,你且看这现场,大梁吊的虽不高,却不是单靠一个成年男子的身高就能碰到绳结的。”
君子游也往麻绳垂下的位置看了看,恰好宿十安就站在底下,他一抬下巴使了个眼色,后者便乖乖挺直了身子,给他做了量尺。
其实宿十安的身高比起姑苏男子普遍还要高出半头,而那悬颈的麻绳就落在他头上一尺左右的位置,很显然,单凭肖崇自己是根本吊不上去的。
“而现场并没有发现垫脚蹬,他难道是飞上去的吗?”
沈祠又开始犯起了老毛病,怯生生的多了句嘴:“万一,万一是飘吊子做的,不是就不需要人自己爬上去了……”
“沈祠……”君子游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害怕,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是宁可相信鬼神也不肯怀疑人心了。”
萧北城见状也只是摇摇头,知道沈祠的迷信已经根深蒂固,劝也无济于事,索性也不再管他,转而对君子游道:“看起来,你已经有头绪了。”
“算不得头绪,只是疑惑罢了,我一直不懂肖大娘为何在丈夫与儿子死于非命后仍然守着这处老宅。这里对她而言该是伤心之地,更是不祥之处,可她放弃了在尼姑庵养老的机会也要回来,会不会是为了隐藏什么呢?”
尤其是扮作肖崇那日,他还发现肖大娘在篱笆丛中翻找什么的举动,更坚定了这个猜测。
于是他走出现场,到了肖大娘此前栖身的牛棚,朝里看了看,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句:“肖家以前是养了牲畜的吧?在肖家父子死后,都安置到何处了?”
宿十安答:“的确养了一头耕牛,但肖大娘无力经营耕地,连自己的生计都没着落了,哪儿还有精力管牲畜呢,于是府衙便做主将肖家的田地暂时租赁给了他家的表亲,每个月的租金都用来给肖大娘添置衣物,还有一日三餐的口粮。”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不觉着这里的土太硬了吗?”
君子游也不嫌脏,提起衣摆翻身跨进了牛棚,抬头看了看茅草堆叠的棚顶,又俯身摸了摸脚下坚硬的土地。
“我们村子的土质与别处不同,遇水容易结块,干燥后便成了砂石,所以耕户饲养耕牛的处置方式也与别处不同,通常会铲些田地里的土铺在牛棚里,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翻了重换新土,好让耕牛从小适应土质的硬度,以免坏了蹄子。可是你们看这里,牛棚里的土明显比外面高出一截儿,且都是踩实了的,说明在一段时间内,这里不停的填土,压平,再填土,再压平。”
说到这个份儿上,萧北城听懂了他的意思,“莫非,下面是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个时候的君子游对自己的猜测还没什么信心,拿了一旁的锄头往下挖了挖,土层都快被压实成了岩层,一凿下去发出了震耳的脆响。
萧北城使了个眼色,便让沈祠跟上去帮忙了,宿十安见状也吩咐跟来的衙差拿了铁锹,一同往下挖着。
四个人,硬是挖了半个时辰,才把表面的土皮翻开一层。这活儿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宿十安便到村里找了几个壮丁来帮忙,一直干到日头西沉,才发现了些许异样。
众人累的满身大汗,终于看到坚实的土层中露出一块生馍那般大的白球。
君子游用凿子往下挖了挖,很快清理掉了周围的残土,露出了下面东西的全貌。
……竟是一具深埋地下已久的头骨。
“看来,我们找到那个失踪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