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游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萧北城来看他的时候,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正捧着碗还温热的藕粉坐在堆积成山的书卷间,边吃边从中找着什么。
见他较比之前恢复了许多,萧北城深感欣慰,到他身前去掀起他的额发,唇贴着他的额头探了温度,确认无碍了才松了口气。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心里也不大过意得去,红着脸笑笑,舀了勺藕粉送到萧北城嘴边,便算是赔礼了。
“让您费心了,是我太鲁莽才会发生这种事,还害您这么担心。”
“说这么见外的话,可真不像是你。”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我也不知自己到底哪儿来的勇气掘开了兄长的坟,也许是太想知道答案了吧。被骗十几年,不,是二十几年。一想到他还可能活着,我便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想到还有亲人尚存,便迫不及待的去寻了,冷静下来才想,就算他真的还在人世,我也是不敢见他的吧。”
萧北城提着衣摆,盘膝跟他一同坐了下来,随手翻了本书册,里面的字迹清秀好看,行书一气呵成,是难得一见的好字。
君子游道:“这都是我爹留下的旧物,想着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便都翻了出来。”
“同是侍卫,他的字写的如此好看,本王的那个小毛头却只会狗爬几笔,真是天差地别啊。”
与此同时,守在门外的沈祠连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瘙痒的鼻子,不知所以。
君子游也拿了本父亲的手迹翻看,笑的清浅,眼中满是沉浸在回忆中的幸福。
“比起父亲,我更想叫林大人。我爹从前陪在林大人身边,是被他一笔一划教会写字的,所以字迹工整,任谁见了都要夸赞几句。巧的是我从小也是被我爹握着手学会写字的,笔迹跟他总有几分相似,但神韵却是不同的。我爹生前常说,他从前是握枪杆子的,所以气劲非凡,写出来的字迹方遒有力,而我生来就只会摇笔杆子,多了些柔情在里面,味道就不一样了,倒跟林大人更相似些。”
才刚说完,萧北城就凑到他颈窝间,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
“……果然好闻。”
“……你这个不正经的。”
“如何,喜欢吗?”
君子游忙把这淫-贼往外推了推,趁机拿了画轴隔在两人之间,“王爷您别取笑我了,家中生了变故,我现在心里没底,慌得很,您要是大发慈悲就帮我找找有没有能证明兄长当初没死的证据,这不是对咱们都好嘛。”
萧北城显然不愿帮他这个忙,深究原因,是不想他再被牵扯进诸方阴谋,便装作一副头晕眼花的样子,不肯多看一眼。
“比起这个,本王倒是更关心山上那件案子。”
那人嘴里叼着笔杆,小心翻着书页,不以为然道:“那桩陈年旧案只能是件无头案了,人都晒成干了,能不能查出身份都是两说。况且看现场状况也未必是他杀,兴许就是谁家的儿子娶亲不成,一时想不开就吊那儿了呢。把遗体收敛了以后看看能不能查出身份找到家人,超过半年没有人认领,由府衙那边葬了就是,轮不着我们关心。”
“的确如此,可此事怪就怪在本王通报姑苏府衙去敛尸,他们派人上了山,却根本没瞧见半个鬼影,那具遗体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肯定是他们没找到您指的地方,找岔位置了吧。”
萧北城一掀衣摆,露出了他还沾着草叶和灰土的裤腿,“可本王是亲自去带的路。”
听他这话,君子游立刻精神了,丢了书册吐了笔,忙问:“遗体不见了?那周围可有留下什么痕迹?”
“有啊,便是昨儿个咱们俩留下的脚印,所以地方绝对不会错。奇怪的是,消失的不止是遗体,就连将他吊上去的麻绳也不见了。所以,如果不是有什么会飞的人将遗体带走,便是他自己长了翅膀……”说着,萧北城拿了个草团,丢给了一旁懒洋洋趴着的小黑,又补上最后半句:“……飞走了。”
这下案子就变得离奇了起来,君子游不可能不起兴致。
不过他疑心还是很重的,凑到萧北城面前,用一种不信任的眼神打量着他,“这该不会是,王爷您为了分散我的注意,才特意……”
“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人了,让你不再纠结此事的法子那么多,又不是只有案子才能让你打起精神。”
“说的也是……”
萧北城理了理他的碎发,别到耳后,顺势掐了掐他的脸颊,“四年前抓了个贪官邢金宝,之后换了个新的知府,名叫宿十安,此人虽是为官清廉,刚正不阿,却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到荒山上白走一遭,他竟怀疑本王是特意将他骗去取乐的,还数落了本王一番,好似真的成了本王的不是。本王是里外看他不顺眼,他也没把本王当回事儿,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难得有个不谄媚权贵的清官,王爷应该高兴才是,何来怒气?”
那人听他这话连连摇头,嘴角抽搐,迟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半晌才把话说出口:“本王怀疑,他可能这儿不太好使。”
没多久,君子游就见到了这位脑子不大好使的姑苏新知府宿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