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哲目光浅薄的看着楚云逸,“你费尽心机求娶丹青,就是让她独自面对危险,命悬一线?”</p>
于丹青闻言有些懵,她以为,他留下来,是要为张淑妃讨个说法,不曾想,是为了说这话。</p>
楚云逸看他少顷,略微勾唇,薄唇轻启,“与你,何干?”</p>
他说这话时,无论神情,还是话语,都充满胜利者的倨傲和不屑。</p>
话落,优雅弯身,将于丹青拦腰抱起,手臂擦着楚云哲的衣服,从他身边走过。</p>
楚云哲闭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眼时,看到楚云逸已经走入一处拐角,只露出于丹青的头在外面,她的眉毛紧紧蹙起。眨眼间,她也消失无踪。</p>
二人彻底走出了他的视线。</p>
楚云哲握紧拳头,久久的站在连廊上。</p>
楚云逸抱着于丹青出了荣华宫,便绷紧了下颚,周身散发着无尽的冷意与凌厉。</p>
于丹青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楚云逸,你理他干吗,我们要是因此吵架,岂不正好如了他的意。他这是,明知你杀了他娘,却苦无证据,办不了你,只好从别处找平衡。”</p>
楚云逸紧绷着声音道,“于丹青,今后,再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p>
在殿堂时,他和她便猜到于锦华兴许会对她出手,他依然同意她自己去了。</p>
如今想来,后怕连连。</p>
所幸,于锦华是一个人,且用了最拙劣的刺杀,若是于锦华叫了其他帮凶,或者在附近设了埋伏,他不敢想象,于丹青会如何。</p>
于丹青将手贴着他起伏不定的胸膛,来回轻抚,“她原本约我去她房间,我又不傻,怎么可能让她关着打。”轻笑一下,又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超出我能力范围的,我不会单独行动。你也知道,我最怕死了。”</p>
楚云逸点点头,“嗯。”</p>
临近午时,莫远三人将于锦华送回了于府。</p>
于府门卫一看,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其中一人连忙跑进去通知于文正。</p>
于文正和于夫人在迎松院吃午饭,听了下人的禀报,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扔,沉着脸走了出去。</p>
于夫人皱眉,连忙起身跟上。</p>
卫福和芝语在旁边伺候着,见状,也跟了出去。</p>
于文正几人来到府门处,于锦华已经被放在了大门内,草席铺地,她一身白衣,胸前和小腹都是黑色,面容扭曲乌青。显然,她是身中剧毒而死。</p>
于文正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一脸清寒,哑声问道,“怎么回事?”</p>
莫远脸色阴沉,将匕首双手呈给他,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说了,又问那两名青衣下人,“二位是荣华宫宫人,你们当时也在场,所见所闻,跟我所说的,是否一致?”</p>
那两人同时点头,其中一人应道,“莫侍卫所言属实。”</p>
于文正道,“有劳三位。”</p>
莫远寡淡的应答,“于相客气。”然后告辞离去。</p>
另二人也告辞走了。</p>
于文正低头看着于锦华,长长的叹了一声。</p>
于夫人扶着他手臂,柔声劝道,“老爷,请节哀,当心身体。”顿了顿,叹道,“华姐儿真是糊涂。行刺皇子妃,可是大罪,三皇子和娘娘没有追究,已是法外开恩,顾念旧情。”</p>
于文正抬手捏住眉间,使劲揉了揉,吩咐卫福,“派人来收尸,送去陵园挨着大少爷葬了。”</p>
卫福颔首,眼里满是唏嘘,大步流星的去了。</p>
大小姐这般,戴罪之身,又彻底遭了老爷厌弃,竟是连个简陋的灵堂都不设了,如此敷衍的后事,就跟死个下人没有两样。</p>
于文正皱着眉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于锦华,闭了闭眼,抬脚往回走,自言自语念道,“我早劝过她,别主动向于丹青动手,自有活路。她总是将我的话当耳边风,以为我是害她。这孩子就是傻,她就想不明白,我是她亲爹,为什么要害她,害她又有什么好处。也好,死了也好。我看她活着比死了还痛苦。满心的仇恨,却总是报不了仇,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再不会痛苦,不会怨恨。我于文正是造了什么孽,眼睁睁看着一个二个的孩子死在我前头,看着他们互相残杀……”</p>
于夫人听出了他话里的哽咽,忙出声打断了他,“老爷,您别说了,妾身扶您回去歇着。”</p>
于文正住了嘴,耷拉着肩膀,脚步虚浮的任她扶着往前走。</p>
走了几步,他突然说道,“哦,对了,别告诉母亲,就让她以为华姐儿一直在宫里。”</p>
于夫人颔首,“是,老爷放心,妾身知道分寸。”</p>
于文正看了路边的花坛一眼,道,“过去,坐会儿再走。”</p>
他觉得自己呼吸紧促,全身乏力,每一脚踩下去都像踩在棉花上,毫无安全感,他有强烈的预感,于锦华不会是最后一个,还有别的于府子嗣,也会离他而去。</p>
于夫人眼眶一热,抿着嘴“嗯”了一声,双手搀扶着他去到花坛青石台面上坐着,轻轻抚着他的后背。</p>
于文正两手撑在腿上,淡声问道,“下一个,是谁?”</p>
于夫人动作一顿,不解的看着他,少顷,恍然明白他的意思,蜷着手掌,一时无言。</p>
于府统共还剩五个孩子,于素素和于彦朝同出一脉,必是生死与共,于香媛如今养在她跟前,和修儿算是一脉,于丹青即将远赴北境,跳出了这个是非圈。</p>
沉默良久,她轻声道,“老爷,有句话妾身知道不该讲,但我怕再不讲,事情无法挽回。”</p>
于文正冷声道,“你说。”</p>
于夫人颔首,酝酿了一阵,道,“陈姨娘如今被禁足,素姐儿被困于家庙,朝哥儿这心里,恐怕不好受。他再明事理,十天半月尚可,天长日久下来,他总会生出不舍。妾身就担心,随之而来的便是不平、不甘,甚至怨恨。终有一日,他会被这些情绪逼得变样,直至,彻底爆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