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闻歌行了个礼,“正是因为他有求婚之意,所以不方便求他。叶姑娘,你也是女子,懂我的意思吧。”
小田品出了这话有一丝微妙,“请你说明白些,我这人是个直肠子就直说了,我不出白工,有好处的事情我才会做。张小姐是聪明人,我想你也懂我意思吧。”
张闻歌伸出一只手掌道,“叶小姐不愧是大秦游学回来的,快人快语,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若帮我哥哥这个忙,我就回绝宋七少的求亲,今日击掌为誓,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小田想伸手击掌,却又停住,“这誓言不够毒,要加一个孤独终老,家破人亡。”
张莫鱼立即跑到两人中间,“喂喂喂,至于这么狠吗?”
小田语气坚决,“连发个毒誓都不肯,可见心意不诚,我怎么相信?我这些都是要出实功的,你不过出一句誓言。”
张闻歌立刻上前,主动击掌,“今日击掌为誓,若我不拒宋七的求婚,必天打雷劈,家破人亡,孤独终老。”
小田看到张闻歌语气之决绝,眼神之锋利,发现她是真的不想嫁给宋七,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回过头想又觉得自己有点亏,她本来就不想嫁给宋七的话,自己干嘛还要出这个力呢?
但小田确实是个一诺千金之人,第二天,松港大大小小的告示栏就出现了叶家发的榜:凡羽仙教众及其家属,招工不收,如三日内退教可免受辞工。如有揭发工者偷信教,一经查实,检举者赏盐两斤,被揭发者永不录用。
虽然这是叶家发的榜,但一下就在松港炸了锅,叶左临老爷子上个月才刚刚选上了松港商会的会长,叶家发话,整个松港的大小世家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暗自跟着传令下去。
叶家之前把韩家整得只差一口气,产业关了一大半。谁不忌惮三分,明摆着要对付这个小教,结果不退教的人去了你这里工作,岂不是明摆着你与叶家作对?
一下子羽仙教这里也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许多家中还没得病的,家里但凡有正经差事要糊口的教徒都把门口的符纸撕下,把麻衣烧掉。然后早早跟工头报备,生怕自己成了别家的盐票,两斤盐如果省着吃,足够一家人吃半年!如今盐价大涨,又极难买到,如此紧俏的货色到市面上立刻可以折一笔钱,当然真的领到了盐,那是绝舍不得卖的。
宝君庙的门口自告示贴出的那天也支起来两口大锅,每口都跟水缸那么大,一锅煮着咸香的肉骨头汤,一锅煮着甜香的红枣粥。还有两个口鼻蒙着白纱的大夫支摊赠药。
一个叫鸡蛋的年轻人,露着憨厚的笑容在宝君庙门口捧着红枣甜粥,一面手里还拿着鸡蛋大口吃着。
他现在脸上的牛皮癣已经被治好了,皮肤虽然黑了些,但是十分光洁,甚至浓眉大眼还有点虎头虎脑,头发一梳干净,是个非常精神的大小伙子。张莫鱼最后一次给他换药的时候,还跟他开玩笑道,“这下真像光溜溜的鸡蛋了。”
本来张莫鱼想留他在道观做个道士,交给蒲言子,但道观里的人都嫌他食量如牛不敢收他,他为了留下来,每顿盛饭就盛得最少,砍柴砍得最多。结果坚持了三天,半夜实在是架不住饿得慌,忍不住去厨房偷吃的,又不敢生火,把半罐猪油吃了个精光,最后被一群小道士发现他满嘴猪油味,抓了个正着。蒲言子一看此人实在是留不下了,只好亲自把他交给张莫鱼。
鸡蛋跪在张莫鱼面前,非常自责难受,结结巴巴地告诉张莫鱼,他天生食量如牛,家里实在养不起就把他扔了,他一路讨饭长大的,得了牛皮癣后一直被人当麻风病人追着打,想找工都找不到,偶尔帮人挖挖死人坑赚两口吃的勉强活着。
他这辈子没有别的愿望就是想吃饱饭,他求张莫鱼给个差事,他什么都不会,就是浑身有的是力气。张莫鱼一听心又软了,又想着救人就到底,行吧,就留了他在身边。
不过鸡蛋的力气也是真的大,两口大铁锅轻轻松松就抬起来了,一个人比五个壮丁还好使,几百斤的米和半片猪还有几十斤盐和糖。他拎起来跟玩似的。一个人包揽了所有煮饭的重体力活。
忙完了大半天,他终于坐在庙门口的台阶上,心满意足的喝着红枣粥,少爷说他今天功劳不小,想怎么吃怎么吃,他没有吃过糖,急忙忙地盛了点糖粥想尝尝看,第一口入喉,他简直汗毛都竖出来了。
糖的滋味竟然是这样的!比吃过的任何山果都甜!轻飘飘的,整个口腔都是一股软软香香的味道,这浓浓的大米香味缠绕在他牙齿里,他都没法停住吸粥糖的嘴唇,恨不得碗都舔干净。这样大口喝了三碗才停下来,改成慢慢吃。一面后悔喝糖粥喝得太猛,肉汤都没肚子吃了,一面还是舍不得糖粥,还是盛了一碗糖粥坐门槛边上,又掏出少爷早饭特地留给他的鸡蛋,在地上敲了一下,然后用粗粗圆圆的手指慢慢沿着缝隙剥开。
他开心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现在命里遇贵人,不但有了差事,有鸡蛋吃,竟然还能吃上糖粥,这在平庆老家,地主老爷过年都舍不得吃糖啊。那一大锅的白粥飘来的香气让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要一辈子能这么干下去就好了。
他看着穿着玄青色衣服的少爷,又看看宝君里面的泥巴像,大口吸着粥,想,这就是个活神吧。
但是这么大一锅糖粥,这么好的东西,他老婆的小妹妹怎么不来喝呢?难道她不喜欢吃吗?可这肉汤也是好东西啊。真的不来吃一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