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四到了菜地东看看西摸摸,确实如张莫鱼所言,于是带着满身臭气回过头找张莫鱼,“你刚说普通大粪,那么什么才是不普通的大粪呢?”
张莫鱼拉着臭臭的龙四使劲往不臭的地方奔走,然后深呼一口气,过了半天他解释道,“化粪池里的大粪肥力才会更足。”
龙四又问什么是化粪池?张莫鱼仔细回想上辈子的乡下老家,摇头说,“做不了化粪池,这里没水泥。”龙四听了十分沮丧,仿佛刚看到的希望又破灭了。
谁知道张莫鱼忽然又冒出来一大段,“其实有大海缸也行,但是要特别大,在地上深挖一个坑,把大缸填下去,然后把大粪放下去,倒满水,等三个多月,大粪发酵够了,肥力会很足。但是要特别特别大的瓦缸,我不知道你们弄不弄得到,而且也要多,最好你是自己就能烧出来。”
龙四喜出望外,举开双臂,“我们有一座特别大的瓦罐坊,最大可以做那么大的腌菜缸,你看够大么?”
张莫鱼看龙四臂展打开足有一米九之多,心里吓了一条,这人是属蜘蛛的么?长手长脚还那么帅。表面一副老练的语气,“还是不够啊,要再大一倍。”
龙四一惊,“这么大的缸?可我们所有的陶坊也没有这么大的锅炉来烧制啊?”
闻歌轻声回答,“别人也许不行,但你是龙四,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办到。”
张莫鱼听了连连点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
龙四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这句话太妙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只要我愿意我就一定能办到!我一定要让松原那些山田的产量不输平地田!”
连张莫鱼都暗自佩服这散发着臭味的贵族精神,虽然他个人觉得过于有点乌托邦,是一种愚蠢理想主义,但是此人的确是个很有志向又很有实干精神的资本科学家。
三人经过了大粪的洗礼,仿佛也不知不觉培养出了共同的友谊和感情。
就在这大粪三人组的旁边,是一片竹林,在竹林的另一头,是一对母女。
只见那母女中的女儿穿着一身碧色纱衣,身段十分妩媚妖娆,抱着那非琴非筝的一件乐器。
正巧有一个村妇挑着大粪路过,看了一眼二人,一个白眼翻到了脑后跟,“真是有官少爷的地方就有官妓闻着味赶过来。”
柳司罗听闻此言,心中大痛,姣好的面容忽然泪如雨涌。
柳母并不在意,“一个村妇没见过世面,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别理她。”
柳司罗痛苦地摇头,梨花带雨,“她确实只是个村妇,但是她说的话没错!我们这样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又跟官妓有什么两样?”
柳母大怒,“你哭什么,该哭的人是我,养你到那么大,苦心栽培至今日,是何等的不易!如今遇到了这样的天赐良机,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却一点都不去争取。”柳母忽然语气十分激烈。
柳司罗依旧含泪摇头,“您口口声声说,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我一个好前程,此生莫要再做官妓,一辈子被人骂寡廉鲜耻。我觉得您说得都对,所以即使一万个不情愿,那天晚上我也都按照您交代的做了。”
“可是,来这山里穿这一身纱衣,还要抱着琴来故意弹奏,这样哗众取宠,难道不就是官妓平时的作风吗?叫我莫要再做官妓这条路,可却一直都在让我做官妓勾引男人的行径!这是自甘堕落!”柳司罗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向母亲怒吼。
柳司罗生来便是骄傲的,姿色、灵气、才华天生便是第一流。但哪怕是一个粗陋村妇,都可以对她进行各种贬低,只因为她是官妓的女儿。
柳母大怒,嘴唇不住颤抖,过了半天,她依旧是狠下了心肠,狠狠打了柳司罗一记耳光。
“自甘堕落?也是你配说得吗?一旦在贱籍,女子的性命尊严就如草芥一般,还要连累子女!唯有努力攀登,才能享受到片刻荣光,否则等你年老色衰,连最后的利用价值都没有了,就会像果壳瓜皮一样被随手丢弃!”
“司罗,你很美,龙四是放眼整个新罗都难得一见的才俊,你要珍惜这个机会。”
柳司罗还是摇头,“张家公子的衣帕聘难道还不足够脱籍吗?为什么非要去招惹龙四公子呢?”
柳母正色道,“不一样,龙家是最厉害的世家,龙家的人咳嗽一声整个新罗都要抖一抖。龙四又是年少有为,将来在新罗必会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哪怕只是做一个外室,也要比许多正牌官夫人都要风光了。张莫鱼只是个色令智昏的糊涂虫罢了,就他这样的成色就算对你痴心,也不可能让他老子出手为你改籍。”
“鸡蛋不能放着一个篮子里,龙四值得我们押一盘,押不中了再便宜那个糊涂虫也不迟。”
柳司罗十分不情愿,但拗不过母亲,因为护琴心切,只得顺应母亲拉扯,她一路抱着琴穿过竹林,却不见龙四也不见张莫鱼。
柳母倒是眼尖,看到了三人下山的身影,气得直跺脚,“都是你坏事,叫他们跑了!”
柳司罗却暗暗庆幸,安慰母亲,“那我们今日也早点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