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小武生,也别太骄傲自负,开创了金昆高腔婺剧班;我这花腔挑挡式,你学会了吗,能在台上表演一番吗。”
看起来像是戏曲中的花式打斗,但眼下可是真刀真枪,只要一丝之差,就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身首异处。
霓雪儿躲在暗处,看得心中连连喝彩。所谓“外门看热闹”,霓雪儿觉得陈三娘的招式太绝妙太漂亮了,太主角太霸道了,尤其是结合了舞台上的动作,真是行云流水、风姿卓越、顾盼有神。
不由得轻声念起,唐朝诗圣杜甫游历长安时所写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临颖美人在白帝,妙舞此剑神杨扬,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
一团香软,口吐幽兰的轻笑声:“怎么样,小公子,莫不是看上了我们的陈三小娘子?”背后,是不久前捂着她的眼睛、拉她逃进门的,青红着装的翠妙之女,苑内的这些女子包括陈三娘,都有一块薄薄透明的面纱系罩着,各有千秋、各有姿色,这少女围着的是一块淡黄色的面纱,正故作妖媚状地伏在霓雪儿身后,贴得紧紧地。
霓雪儿脸一红,心想“所谓色即是空,也可能是出家人打得一诳语,以自圆其说,自除尴尬。”这小女子,也真好看,妖而不俗,尤其那一头柔顺的有点褐色的头发,却更增添了她的灵动和异域感。这脸蛋身材,像是、像是在哪见过。
这女子轻轻一笑,把小嘴凑得近近的,说:“怎么样,我也好看吗,也喜欢我吗?”
其中那一位书生,也就躲在附近,羡慕得也就差喷一鼻子血了。
霓雪儿这才想起,自己是女扮男装,生逢乱世的小书生,连忙推开她,说道:“好看是好看,但也不能乱了礼仪。”
此女子抿嘴一笑:“好看,那就跟我走,带你们躲到安全的地方。”霓雪儿心想自己也帮不上忙,也只有跟着她走。
此时,遗虹苑内,杀声四起,火光冲天。但内院深处,一间看似毫不起眼的香阁中,仍是一派含情脉脉温馨的气氛。香阁不大,但是里面的装饰摆件,精美富丽,美不胜收。
红维帐内,一位美丽温婉的女子,俯身端坐着。一位长相文雅、身材修长的“大官人”半躺着,头枕在这女子的膝腿裙衫之中,安详舒适、恋恋不舍。
只听那女子难掩心急地说:“大官人,快快请起,外面杀声大起,可能就是冲着你来。”
那“大官人”回答说:“不妨,说过再次躺你膝腿之上,一柱香,可是还只有一两刻钟的时间呢。”
这“大官人”也不顾他人催促,继续枕膝说道:“一路走来,太累了太难了,本为一腔热血,收复中原,匡富大宋。可是说来容易,做来难啊!人心复杂,局势难控,又极易迷途红尘之中,贪恋繁华、权力美色、珍宝玩物,诸如此类,直击人性之软肋…….”
那陈三娘本名叫陈采芳,这女子是陈三娘的姐姐,叫陈采彡;穿着梅红藕白的裙衣,长得美丽脱俗,但是硬要与另外一些年轻美女做比较的话,也不能说是很出众。
陈二娘低头,轻拂着“大官人”,动情地说道:“妾身,才不及三娘诸人,貌不及贵妃名嫒,诚蒙皇上厚爱眷恋,也是三生有幸。”
“大官人”心中一动,连忙接口说:“皇上?皇上在哪呢?要起来拜见吗。”
陈二娘眼泪一汪,轻声道:“官人,你也不要再埋着我了。”
原来彼时,金兵渡江入侵浙北,正在甬台府的陈家姐妹,被迫逃难,陈二娘与陈三娘走散,路遇这“官人”,俊雅非凡,一看就像个落难的富家读书人,心想起她的哥哥,也是个文雅修长的读书人,因为北国战火,落得个亡命天涯,不知生死,杳无音讯。
也就婉言探试,好生款待之。
这“官人”貌似心如死灰,受了天大的打击,一蹶不振,闷闷不乐。俩人结伴同行,虽然不多言语,却也举止合拍,一路上互生情愫。
偶尔听他独自顿足,有类似之话“众叛亲离!众叛亲离!这就是高处不胜寒,高处不胜寒……”
一日,有几位蒙面金人追赶上来,陈二娘率队,抽出戏班的家伙,与他们拼打了起来。陈二娘的武功,没有妹妹陈三娘好,幸好跟随这位“大官人”身后的两位“伙计”武功非凡,众人拼死奋战,才逃过一劫。
这“官人”为陈二娘抵了一刀,受了伤。俩人掺扶逃走,躲在一座因为战火而废弃的地主别苑中,疗伤。这“官人”发起了高烧,就这样头枕陈二娘的膝腿之上,说:“你真好看,纯朴善良、美丽大方,就这样死去真好,一无心事,二无重担,三无骂名,一了百了。”
迷迷糊糊中,这“大官人”估计做起了恶梦,紧紧抱着陈二娘,梦魇道:“姐姐!我怕!娘娘!别骂我、别打我!我只喜欢书法,我只喜欢画画,我要像皇上一样画出那色彩绚丽的江山!……刀和剑,杀和罚,可不是我天生的喜好,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这是上天的安排,命运的捉弄和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