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持现状,”方介儒正容道,“承平之时,一动尚不如一静,何况此时!”
“但太子仁弱,陛下如若龙驭宾天,太子能够掌握此乱世吗?”
“天下之事,陛下为首,但文臣呕心于内,武将沥血于外,足可治此乱世。太子仁慈,为臣下的更应竭力辅佐,大可国乃一统之大国,岂可择主而从?那才是取祸之道。”
“你啊,真是个老腐儒。”翁白笑道,“好了,我也不和你讨论这事儿了,咱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今日,咱们只饮酒。”
“恐怕不能如你所愿,”方介儒道,“关于三国的军事,我还有很多要和你讨论的。”
“是四国,”翁白道,“天之国并没有被完全歼灭,而且,如果父亲和我所料不错,天之国人恐怕还会再来,而且来者将更为强大。”
“是吗?”方介儒一惊,“如果这样,那我大可国恐怕真的要灭国了。”
“倒也未必,”翁白笑道,“只是,如果真是那样,这就不是我们自己的抗战了。风雨雪三国,包括那些守护者,花神、鬼王,恐怕都不能袖手旁观了,他们都出手的话,我们还有机会。”
“说得不错!”方介儒笑道,“陛下常称翁家军是大可国的柱石,懂得统一战线,不持勇蛮干,这才是一支常胜之师应有的气象。”
“能得到你这个大宰相的夸奖,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能交到你这么一个英勇无敌的朋友,我才是三生有幸。”
“我们两个这样能互相夸一个晚上,但是这毫无意义。”
两人一同哈哈大笑。
“听说,那些银甲肚子中的天之国人长相十分奇特?”方介儒问道。
“十分奇特。”翁白回想起他破开的那些银甲,“我不确定他们算不算‘人’,不过毫无疑问,他们是生物,而是是高级生物。和我们完全不同的高级生物,真是令人困惑啊。”
“现在想想,庄子真是一位先知,一位了不起的圣贤。”方介儒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
“哦?你又要掉什么书袋?”
“《庄子·大宗师》中写道,‘浸假而化予之左臂以为鸡,予因以求时夜;浸假而化予之右臂以为弹,予因以求口炙。浸假而化予之尻以为轮,以神为马,予因以乘之,岂更驾载!’这是说,假如造化把我的左臂变成鸡,我就用它来报晓,假如造化把我的右臂变为弹子,那我就用它来打斑鸠烤着吃。如果造化把我的尻骨变为车轮,把我的精神变为骏马,我就乘着它走,何必再需要马车。以前读到这里时,也不过想的是人要安心顺时,不违拗自然。现在想想,自然造物,为何不能把左臂为鸡,右臂为弹,尻轮神马呢?天之国人也不过是自然的造物而已,不管他们长什么样子,我们都不必惊奇的。”
“跟你这状元郎讲话,就是长见识,”翁白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心胸开阔了许多。不错,这世界存在的一切东西,都是有合理之处的,是我们太孤陋寡闻了,才会动不动一惊一乍的。但是一个人见识再多,也有不知道的东西,面对未知,最好还是学习庄子,心同造化,淡然处之。”
“你这个家伙,书读得不多,但真是聪明啊,”方介儒笑道,“你刚刚的话,对我也很有启发。”
“我们又在互相夸奖了。”
作者按:人成为现在的样子,是已然的结果,却不是必然。因为没有此刻。说出此刻时就已经过去了,现在就是未来,而未来永远是在变化的。如果只眷恋于此刻的样子,必将被变动的未来击垮,尻轮神马,与物造化,方能淡然向前,求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