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每隔两个月就会带着一身伤去流烟阁求治,她也总是撂下其她的病人先来医治我,有几次我伤得实在太重,她为了将我治好竟然几天几夜都没合眼。”
侯紫玉既羡慕又嫉妒道:“她果然对你很好!”
杨易继续道:“可能是去的多了,才跟她变得熟络起来,后来她也毫无顾忌地向我倾诉一些少女心事以及不堪的过往,原来她也是个孤独寂寞的可怜人,从小就被父母遗弃,又被村里的人们视作妖怪,直到被前任阁主舒雨燕带回长安,境况才得好转,不过也只是终日与药书针囊为伍,却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
杨易转过头来,看着侯紫玉,道:“我跟她的故事仅到这里,我只当她是妹子,其实她心里早有人了。”
侯紫玉认真地点点头,又问:“你似乎漏了最重点的。为什么你要放弃做易卓杨?”
“因为……”杨易刚才还有些惬意的脸上顿时呈现出痛苦之色,他紧紧咬住嘴唇,终于还是没有把话说下去。
这时,船靠岸了。
杨易却如释重负一般,道:“我们上岸吧!”
侯紫玉顺从地点点头。
两人的脚步却都是沉顿而迟缓的。
洛阳城就在眼前,可它在侯紫玉的眼中却像一个巨大金丝牢笼,她知道自己这一踏进去,就很难再出来。
四、
洛阳王赵延年正在书房内烦躁不安地翻读一本《诗经》,在看到《蒹葭》这一篇的时候,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湖却又被搅动起来。脑海中,仿佛出现了这么个画面:烟雨迷蒙,蒹葭荡荡,隔水有伊人,亦步亦趋。她终于回过头来,就在那回眸的一瞬,阳光突然遍撒大地,驱走了雾气,同时他也看清了她的脸。是她?!是小玉。除了侯紫玉,世上还有谁的容颜能灿烂到与骄阳相应和?
就在他想要上前与之执手的一刹那,雾气大起,转眼又将侯紫玉盖过。“不——”赵延年重重地俯到在案上,茶碗落地摔碎的声音惊醒了他,这才发现原来都是幻觉,但是得而复失的痛感依然还留存心间。“这已经是第三日了,想必她真的已经彻底从这个世间消失了吧!”想到这里,心里的痛感又增加了一倍,他突然想带领他私训的禁军杀入蓼菁馆,然后铲平那里,把侯紫玉的尸体带回来……管他什么后果。
就在这时,手下有人来报:“杨护卫带着王妃安全回府!”
赵延年先是大喜,转而大惊,最后又不免担心起来,他其实已完全不知道自己该用哪种心情来接受这件事情,但他清楚的是他此刻喜悦的心情占了大部分,那甚至已上升到狂喜的地步。得而复失谓之痛,那么失而复得自然是谓之喜。哪怕这个“喜”字来的同时,还伴随着一个“忧”字,但他宁愿是这样的结果。
五、
侯紫玉在两个锦衣侍女的搀扶下先进入了她未来的卧房:
富丽堂皇的香阁,鲜艳华贵的暖帐,陈设都是珍奇古玩,摆置都是奇花异卉。这些,她早就见惯不怪了。很不情愿地被这两个侍女带领着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却总是忍不住向外张望,哪怕什么怎么也望不穿这座迂回复杂的殿阁,但她生怕在这期间,杨易就这么悄悄离开了,她连他最后一眼也看不到。
“快收心!”侯紫玉在心里谩骂着自己,“他任务完成了,本就该走,或许继续当他的护卫,或许去找那个蓝姑娘,这都无须你多管!”她努力让自己的心回到这座府邸的主人——她未来的夫君身上,努力想象着他的模样,但却总是看到杨易的脸。
穿戴妥当,侯紫玉又被两名侍女搀扶着穿过一道曲折的长廊,这才进入抱馨斋——洛阳王的书房。
所有人都退去。
侯紫玉看到一个修长的但并不陌生的身影背对着自己:没有华冠锦服,只有一身素淡的缓袍。
“这难道就是我的夫郎?”侯紫玉在心里自问道。
“你的礼数还是一点都没长进啊!”这个洛阳王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极为熟悉,“虽然你我已快成为夫妻,但是尊卑有别,你多少也得向我欠身行礼吧!”他终于转过身来。
侯紫玉本来还在强挤笑意的脸却突然僵住了:“是你!”
洛阳王赵延年正是侯紫玉曾为之魂牵梦萦的翩翩佳公子颜怜。既然所嫁之人是为心底中意的对象,本该欢天喜地才是,可侯紫玉却很难再笑出来。
“你是不是惊得呆住了?”赵延年弯下身来,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侯紫玉保持在一条水平线上。
可侯紫玉却咬着牙齿,脸上的表情如浮云般变化着,让人竟有些猜不透这个看似没什么神经的女子,心中到底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