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河西浦地处滨海最西端,溯江而上五公里,又有青峰山横锁滨江咽喉,单以地理条件而论,自然比下滩头、二郎滩等地差得多,所以聚此谋生的,大多都是穷当叮当响的底层人物。
除流氓和地痞外,满大街都是烂崽、小偷、恶棍、地头蛇和无业游民,当然也有衣冠楚楚招摇过市的富人。
但不论哪一类人,都可轻而易举地在河西浦找到同伴。
失业的袁五号前脚才跨出周氏馒头铺大门,后脚就与当地的流氓地痞混迹成伙,找到了远比跑腿来钱快的活计。
在河西浦,他和来自社会底层的同伴讹钱诈物,明偷暗抢,巧取豪夺,倒也过得有滋有味,很令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人羡慕。
一心想来快钱的袁五号,无师自通搞了种叫吊卖的讹钱方式,就是在称钩上挂着容易摔坏的水果,专往人群密集处叫卖。
谁碰到水果,水果落了地,谁就得掏钱购买。
开始几周着实狠赚了几笔狠的,可是随着这一方式被其他流氓复制运用,虽然每天也还有些进润,但慢慢地就连肚子也填不饱了。
由于是单干,即使不被精明的河西浦人揭穿把戏,有时还会遭到同伙反讹,左手讹到手的钱右手又被讹走倒也罢了,有时甚至还会遭到疯狂的谩骂和毒打。
敲诈不来钱,又没黑吃黑的本事,自己挨冻受饿倒也没什么,挺一挺也就过去了,可连累温卓然跟着自己遭罪特别令他难受。
不过好在温卓然胸怀坦荡,时时都像太阳那样给他温暖和光亮,慰耤着那颗逐渐变得坚硬又执着的心。
至于白眼,臭骂,毒打,饥饿,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夜宿街头或是冰冷的桥洞,当他想起离开马场镇时孤苦无依的情景,想起对外公发过的誓言,就会悲愤交加,恨这个世道,恨自己太不争气,但当他的目光落在身边蜷缩成一团的温卓然身上时,又不由暗暗激起雄心壮志,发誓要给她一个风风光光的人生。
无娘儿子天照顾,就在袁五号讹诈无门走投无路时,一根救命稻草抛到了他手上。
那天,当冰冷的太阳从大海上喷薄而出,将万道金光洒向河西浦的时候,饥肠辘辘、满头露水的袁五号正带着温卓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讹钱对象,一只大手忽然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五号,你瞎转悠什么啊,我都观察你好半天了。”
“张大哥,我——”袁五号认得眼前的青年,正是周氏馒头铺的账房张伯二。
他在周氏馒头铺跑街的时候,和张伯二打交道的时间最多。
比袁五号大十多岁的张伯二是河西浦本地人,他很看得起袁五号,袁五号对他也极敬重。
张伯二看到袁五号和温卓然衣衫褴褛,满脸菜色,忙问他们过得怎么样。
袁五号强撑脸面,不肯实话实说。
张伯二摇摇头,拿眼去看温卓然,只见她瘦骨俜婷、卓然而立的风姿,依旧不减迷人的美色。
袁五号不说,温卓然自然也不会讲。
“五号,我待你情愈兄弟,你有什么难处不该瞒我,但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见袁五号不说,张伯二也不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