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将士连忙打起精神,厚重的城门大开,一骑绝尘,只听得哒哒的马蹄声在长街上回响,将士皱起眉头,京城多久没有收到如此急切的信报了?希望不要出大事呀,安安稳稳的就好。
绝迹烈马一路畅通无堵入得皇宫,收到消息之后,皇上特意派人去请霍寅客进宫。
不过辰时,小霍公子平静地从宫门走出。两边的侍卫还在诧异,到了二门外,小霍公子是可以坐轿子出行的,怎心血来潮步行出宫门?
晨光还不甚骄烈,包裹在人身上带有一丝秋的凉意,那秋风绕着墨发打旋,霍寅客不理。
宫门外,从轿子中出来的王都统,几度压下哽咽,脚步中有蹒跚的老态,他上前几步又停在原地,静静等晨光之中初丧父的少年一步步向他走来。
是了,丧父。
霍寅客失去了他此生唯一、也是最宽大无私的庇佑。
南红国痛失一位战功无数,忠心赤胆的栋梁。
将军府的消息甚至比皇上还要早一些到达,昨夜便已收到传信,那时王都统已经睡下,妻子怜他疲累并未叫醒他。直到清晨,他挂念着军事,自动醒来,这才得知如此噩耗。
一等护国将军霍老在围剿敌方之时,反陷围杀,腹背受敌,身重三十一刀,血尽力竭而亡。
信纸轻飘飘落在地上,下意识的,王都统抬头望天,不让眼眶之中的炽热掉落。
他和霍将军半生戎马,在沙场上好几次共约赴死,从年少的热血少年一路走到迟暮之年,不想,那么多次从凶狠阴辣的敌人手中脱险,却在如此一个手到擒来的小国战争之中丢了性命。
悲怆席卷心头,王都统身子不由自主地晃动一下,又被他及时稳住。这种时刻,他再不能倒下了,何况,最伤心受打击的,是那个倔强的少年呀。
王都统叫了马车,连早膳都未曾用,赶往皇宫。
在宫门口,他静静坐在马车之上,回忆起和霍将军一起从军作战的点点滴滴,仍旧不能接受这个噩耗。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他随手掀开车帘,便见友人之子从高大的宫门之下一步步走来,风吹墨发在那坚挺的身躯后面飞扬。
这条官道,霍将军也曾走过千千万万次啊。
王都统下了马车,往前走几步,又想让霍寅客独自一人走完这段路,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少年走近。
少年的面庞还是青涩未长开的,那眉目之间留有桀骜不羁的影子,神情是与之不符合的平静,犹如一潭死水。
“王老。”霍寅客停在王都统面前,“您每次穿上盔甲,走过这一道一道的宫门之时,心中可曾有留恋,或是激动,是否有一丝的俱怕?”
“孩子……每一位将士穿上盔甲,便不再是他自己,他的身上背负着南红万千百姓的安危与将来,心中有的是重大的责任感。”
王都统颤抖着手拍上霍寅客的肩膀,“孩子,你的父亲,死在战场之上是将士们最崇高的归宿,你要以他为荣。”
“父亲……父亲一直都是我的努力奔赴的骄傲。”
霍寅客抬头看天,白云之上的秋阳有些刺眼,他缓缓闭上眼睛,“我只是还不能接受……”
“父亲走之前对我说,此去不过一两月便能凯旋归来,边境小国不足为惧,对他而言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他叫我好好练兵,回来还要考察的。”
“没关系,他忘了考核我的练兵没什么,我可以不计较原谅他的。可我们约好了,十月母亲的忌日要一起去到林间为母亲舞剑,他嚷着要我早一些娶心仪的女子回来,道已经馋家中桂树下、昔年母亲亲手埋下的女儿红太久了。”
“他还答应过我,要陪我到胡子花白的,那时候他还能举着长枪教训不听话的我,我必须顾及他年老,再不能满院子乱跑,乖乖站在原地让他耍威风的。”
“可他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母亲那么早离去,如今他也不顾那么多的承诺弃我远走吗?”
王都统苦涩开口,“小霍……人已远去……”
“我知呀,王老。”霍寅客笑,“御书房里,我还自欺欺人想,会不会是父亲与我开的玩笑,他早已经凯旋归来,只是想要捉弄我一番,他的小孩子脾气和我可有的一比的。”
“从一道道的宫门走出来,父亲说不定就在某一道宫门等着我,吓我一跳。我想着慢慢走,这一次就满足他的玩心吧。等见到他之后,一定要告诉他:老霍,你这种玩笑不好玩,可再不要如此了。”
“我走了一路,父亲还没有出现,也有可能在家中等着我。可是王老你来了,我便知道,我该醒来了。”
“小霍……”揪心的痛楚传来,王都统的大手再次重重地拍在霍寅客肩膀之上,“节哀。”
霍寅客点头,“多谢,王老放心,我懂的。”
“父亲曾告诉我,每一次上战场都是在赌命,他一生经历大大小小百场的征战都能全身而退,已是神明眷顾之人,这一生,无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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