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半个小时,逝者装殓完毕,殡仪馆的人来了,戴着白手套将逝者裹着白布抬走了。
男人给了丁一一百块钱,丁一收下了五十,这五十是一个吉利包。
男人忘记了谢丁一,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丁一,丁二。
丁二怕鬼,这丁一知道,小时候在乡下,丁二一到晚上就不敢出门,也不敢一个人睡觉,两兄弟同床睡到了十几岁。每天晚上,丁二就会紧紧地抱着丁一,屋外一有风吹草动就吓得瑟瑟发抖。
丁一有时候会故意吓他,喊一声鬼来了,丁二就会哇啦哇啦真的看见了恶鬼一般。
直到上了初中,俩兄弟才分床睡。
病房里刚刚死了人,阴气好像还笼罩在房间里。丁一一点都不觉得什么。丁二看得出很害怕,他侧向了一边,身体缩成一团,将床单拉上了头顶,
丁一知道丁二,便拖过椅子紧紧地挨在丁二的床边坐着。
丁一每隔几分钟就动一下,嘴里发出一点轻微的声音,提示丁二,哥哥就在你的身边。
慢慢地,感觉到丁二松弛了下来。后来,轻微的鼾声传来,丁二进入了梦乡。
丁一就那样坐着,他的屁-股开始疼,两腿开始麻木,腰里像针尖在扎,眼睛皮也好像有千金重了,瞌睡虫一只只飞来,想要将他拖进梦里。
人的清醒和睡眠就像是两个世界,丁一刚一走到睡眠世界的门槛边,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呼喊:不能睡,要照顾弟弟。一个激灵,丁一就从睡眠世界的门槛边走了回来。
醒来之后,丁一给丁二拉扯一下被单,盖住他的手脚,病房里有空调,晚上的空调效果好像特别好。
如此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最后,丁一实在是坚持不了,瞌睡了过去。
睁开眼睛,丁一一眼看见丁二不见了。他吓得瞌睡一下子跑光了。起身跑到卫生间门口,听到里面丁二大号的声音,一颗心才落妥了下来。
良久,厕所里传来了冲水的声音,丁二完事了,要出来了。
丁一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听到丁二的脚步声,看向丁二,丁二却不拿眼睛看丁一,好像房间里没有丁一这么个人。
丁二坐到床上。
看着丁二被打得有些浮肿的嘴唇,丁一关切地问,“感觉怎么样?不要紧吧?”
丁二不看丁一,冷冷地说:“你不是想我死吗?”
丁一非常难过,“弟弟,对不起。”
“我来砍你一刀再来说对不起。”
“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没有以后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没有你这个哥,你也没有我这个弟了,我俩的兄弟缘分到此为止。”
丁一再一次泪流满面,“弟弟,哥求你不要这样,我是你亲哥,你是我亲弟弟,你不要这样。”
丁一去搂丁二,丁二奋力一把将丁一推倒在了地上,丁一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椅子上,血从头发里流进了他的脖子,衬衣立刻红了一片。
丁一爬起来,怔怔地看着丁二。
丁二怒视着丁一,抽出床上的枕头朝丁一死命砸去,歇斯底里地喊道:“滚!给我滚!”
丁一退了几步,站定,窸窸窣窣地掏出钱包,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了丁一的床上,“弟弟,这张卡里面有八万多块钱,密码就是你我俩的生日的月日后面加两个八,你不再认我这个哥,我却一辈子不会抛弃你这个弟,就算是我给你的道歉。好自为之吧。”
丁一说完,大踏步地走出了病房,走到住院部的门口,他站住了,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后面看着他,那一双眼睛应该是丁二的眼睛,他要回过头,他要跑回去,要和弟弟紧紧地抱在一起,就像是小时候。
丁一猛然回过头,漫长的走道里,空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