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伍万来就很稀奇。
几时有山里的人四平八稳地坐在小车上?
丁一之前还没有。
村长吃惊得心都疼了。
丁一从刁人龙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给了村长。
好烟,不是一般的烟,那是相当的不一般!
村长小心翼翼双手接过,拿到鼻子下深深地闻了闻。
丁一又故意将刁人龙的大哥大拿了一下。
大哥大好像只有电视里香港的大佬才用,似乎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可见这山村的闭塞,就连村长这么大的大人物都不知道外面世界的精彩。
村长小声地问:“你车?你司机?”
丁一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村长就更加心疼了:“你小子发了!发包子一样的发了。你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
丁一说:“你要我给你砌房子吗?不收你的钱吗?”
村长心酸地说:“你是老板,我怎么敢!”
丁一说:“那你要我怎么报答你?”
村长小心翼翼地说:“怎么都行,你是我姨外甥、不不、你不是我姨外甥。”
丁一笑道:“我还是你姨外甥吧。”
村长欢天喜地起来,心想,有了一个有钱的姨外甥,以后有靠山了。
小车继续往山里走,路刚好一车宽,刁人龙说:“他妈的能过车吗?掉下山崖就报销了。”
丁一说:“没问题,我师傅开车来过。”
刁人龙吃惊地看了丁一一眼:“你师傅开车到过你家?”
丁一说:“怎么?不信?”
刁人龙问:“你师傅和你什么亲戚?”
丁一说:“什么亲戚都不是。”
刁人龙不免对丁一另眼相看:“不是亲戚还开车来过你家?”
丁一笑着,没有说出伍万来的目的。
……
丁一看见了父亲,父亲戴着他给买的灯芯绒帽子,正在劈柴,柴筒子立着,父亲的斧头很吃力的举到空中,落下来轻巧无力,劈口吃住斧头,父亲又半天拔不出来。
父亲看见小车,又看见丁一居然从车里下来,吃惊得呆了。
老黄狗害怕的坐在父亲劈开的柴上,看着小车。看见丁一,欢喜地扑了上去。
丁一走到父亲身边喊了一声:“爹。”
分离这么久,丁一居然反觉得亲近了和父亲的距离。
父亲愣住了片刻,仿佛从梦里醒来,答应道:“丁二没有回来?”
丁一准备开口问父亲丁二回来了没有,现在父亲这么一问,丁一一下明白了丁二没有回来。
丁一不想说出丁二失踪的事了,他知道父亲虽然是刀子嘴,但是是豆腐心。就说:“丁二学习紧,没有回来。”
丁一走下车,走进屋里。他走进厨房,看见木桌上放着两个碗,一个空碗,那是父亲吃饭的碗,一个菜碗,里面少半碗漆黑的腌菜。
他走进父亲的房里,闻到一股父亲的味道,那是一股汗液的味道、一股烟草的味道、一股尿液的味道。丁一吸了吸鼻子,觉得这味道居然很好闻,很温暖。
他又走进了丁二的房间,又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又走到后面的偏房里,想起地下有一个曾经关蛇的地窟。
丁一走出屋,回头看着,默默地站了好久。
他想去后山看一下虚空大师。但是他心里装着弟弟丁二。
没时间了。
下次吧!
丁一掏出了身上仅剩的五十块钱,递到父亲的手里,说:“爹,我是到镇里办事,顺便回家看看,我还有急事,要走了。”
父亲说:“我知道你忙,你走吧。”
小车在屋前的禾场里掉头,走了。
丁一从后视镜里看到父亲,他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看过父亲,发现父亲居然那样苍老了。
回城的路上,丁一一句话都不说。
开了几里路,刁人龙问丁一:“你家原来住在鸟不拉屎的山旮旯里?”
丁一仍然不做声。
刁人龙说:“你家都他妈像一个野人窝。”
丁一突然非常愤怒:“放你娘的狗屁!”
刁人龙看见丁一发火了,知道可能伤害丁一的自尊。说:“当然,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丁一大声道:“你才是狗!”
刁人龙被丁一骂作狗,也是很来气:“丁一你什么意思!你他妈弟弟不见了关老子卵事!你他妈和老子横?滚!滚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