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食堂里拉来扯去,黑脸抽档口给了三十多岁的男人脸上一巴掌,三十多岁的男人更加怒发冲冠,揪住黑脸的后颈项,一下就按进了脚盆里面的南瓜汤里。
黑脸的嘴脸都埋进了南瓜汤里,鼻子里出气,“咕噜咕噜,”像是一头吃食的猪。
这是高潮,人群再一次欢呼起来。
丁一看到这一幕,觉得自己应该出手调解一下。他想,我是师傅的徒弟,这是在师傅的工地上,师傅不在,我有责任出面。
丁一于是走进去,拉开三十多岁男人的手。
一拉就拉开了,其实,三十多岁的男人应该是想松手,但是不好意思示弱,有人来拉,自然顺坡下驴,松开了手。
黑脸弄得一脸的南瓜,像一个唱戏的大花脸。
看热闹的人笑得前仰后合,有些笑得弯下了腰,有些笑得快要背过气去。
几头猪崽挤在人群里,津津有味的看,它们也被人的高兴感染了,像电影里猪八戒一样,屁股颠颠了几下,哼哼哈哈地走了。
黑脸受到奇耻大辱,跑到案板前拖起了一把菜刀朝三十多岁的男人奔了过去。
丁一一把抱住黑脸拿刀的手,黑脸挣扎着,嘴里喷着唾沫星子大喊:“放开我,老子要剁了那个狗日的!”
丁一只得使劲地抱住黑脸,他抱得越紧,黑脸挣扎得越厉害。
三十多岁的男人得了胜利,嬉笑着走了。
大家也跟着一哄而散。
丁一从黑脸手里拿下了刀,放到案板上。他安慰了黑脸几句,也走了。
天气太热,丁一坐在小棚子的外面乘凉。
这时候,丁一看见三十多岁的男人打着赤膊,将上衣拧成一根麻花的样子,一边打着蚊子,一边走过来了。
丁一赶紧从棚里搬出了一个马扎给他坐。
三十多岁的男人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在马扎上,问:“你是老王的儿子?”
丁一说:“不是,我是伍老板的徒弟。”
三十多岁的男人说:“是吗?那你是我师弟。我姓张,叫张文-革。”
丁一有些高兴,连忙说:“张师兄好。”
张文-革摆了摆头,“什么好不好的,除了师父好,我们都不好,你会好吗?”
丁一笑了笑,不置可否。
张文-革问:“今年多大了?”
丁一说:“快二十了。”
张文-革说:“年纪有点大,我学徒弟时才十六岁。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弟弟跟着哥哥混,爷娘是不会管你的。”
丁一问:“师傅每天来工地吗?”
张文-革说:“哪里,一个星期来一次就不错了。”
丁一说:“黑脸是师傅的老表,你就不怕师傅找你的麻烦?”
张文-革说:“怕个卵!师傅从来不管这些事。”
张文-革递给丁一一支烟。
丁一说:“我不会抽烟。”
张文-革说:“抽着抽着就会了,抽着抽着就上瘾了,这跟搞女人一样。”
张文-革又说了一些话,然后将一根手指放进嘴里,吹响了一声尖利的口哨。
陆陆续续就有人过来了,慢慢来了二十几个人,他们都像张文-革一样,用衣服打着蚊子,脚底下趿拉着一双凉拖鞋,噼里啪啦响。
来到张文-革身边,大家问,师兄,今天去哪里?
张文-革说,去到哪里就哪里,哪里好玩去哪里,哪里快活去哪里。走啰!
于是,有的人开始吹起口哨,有的人开始扯开嗓子唱歌: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头——
一个人领唱了,其他的人都跟着吼了起来:往前走,莫回头,通天的大道九千九百九十九——
丁一听得很亢奋,他想跟着他们走,但是他不能走,他要看工地,晚上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张文-革他们从围墙的缺口处爬了出去。
他们走远了,呐喊声从远处缥缈过来:往前走,莫回头,通天的大道九千九百九十九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