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伟揉着被掐的地方：“你就不能轻点，很疼的。”而后他叹了口气：“没办法，这年头，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等你以后被生活狠狠打上几个耳光，你也自然就会学到这些了。”</p>
钟小丫翻着白眼：“你长这么大个子，还怕这点疼？”</p>
“这么大个子也是肉长的，又不是铁打的。而且你怎么知道人家在看我，人家没准是看后面的风景呢？”</p>
“你是在质疑一个女人的直觉？”钟小丫歪着头，面色不渝地瞥了他一眼。</p>
杨大伟看着才到自己胸口处的钟小丫，叹了口气。</p>
他一个堂堂六尺男子汉，还不至于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这些。</p>
他抬起头，看向墙上的显示屏，眉头一皱：“杨晓丽？”</p>
“怎么了？还真是你老相好？”钟小丫不屑地说道。</p>
她才不信杨大伟有什么老相好。得多么傻的姑娘才能看上一个这么憨憨的杨大伟？</p>
“怎么可能！只是我突然想起，我还真认识一个叫杨晓丽的老乡。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我们有近二十年没联系了。”</p>
“不会这么巧吧？”</p>
杨大伟挠挠头：“你还别说，她还真的跟我那个老乡有点像。”</p>
钟小丫轻轻踢了杨大伟一脚：“那不正好？曾经的青梅竹马多年后偶遇，再续前缘，谱写一段美丽动人的爱情神话。这种套路的电视剧，我能一口气说出十部。”</p>
“瞎说什么？人家都快结婚了。”</p>
“那你呢？准备啥时候结婚？”</p>
遭遇精神暴击的杨大伟脸一黑，气得一时没说上来话。他愣了一会儿才脸一板，眼一瞪：“天天就知道整这些没用的。怎么就不能把这劲头用到学习上？我跟你说，要是今天检查没事后，你就得抓紧时间去上学。你都初三了。马上就要中考了。再不抓紧，你会后悔一辈子的。”</p>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这么唠叨。”钟小丫宛如泄了气一般的气球，将身体靠在了椅背上，抬头看着天花板，有气无力道：“你觉得我这一辈子，还有什么能让我后悔的？”</p>
杨大伟高高举起手，却轻轻落下，在钟小丫额头上来了个脑瓜崩：“说得什么屁话。你这才哪到哪，日子还长呢。我也没比你好在哪里，但你看，我的人生不是也活得挺好？”</p>
“切——”钟小丫翻了个白眼，没有反驳。</p>
要是之前，她还能理直气壮地跟杨大伟比一比惨。但看了对方的日记本后，她和杨大伟就成了一对难兄难弟，还真分不出谁比谁更惨了。</p>
“就你一个大龄单身六厘米，还敢说自己活得很好？”</p>
杨大伟还没来得及反驳，旁边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p>
两人循声望去，发现是一对中年男女在吵架。在他们的脚边，还散落着一地的检查报告。</p>
男的在捡报告，女的气势汹汹在骂些什么，因为距离有些远，听不真切，但看那架势，似乎能把那男的吃掉。旁边围观的人群也自觉地空出了一个圈，生怕被殃及池鱼。</p>
男的捡到一半，被那女的一脚踢在手上，检查报告又散落一地。但他一声不吭，依旧弯腰捡着报告。</p>
杨大伟看得有些上火，钟小丫更是直接骂了出来：“什么人啊这是。”</p>
旁边的围观群众似乎也看不下去了，一个大妈站了出来安抚着女子的情绪，还有几个人帮助男子捡拾着散落的检查报告。</p>
最后，男的拎着检查报告的大袋子，然后伸手去搀扶那女子。女子挣了一下没挣开，然后就被男的半拖半拽走了。</p>
围观人群也就此散去。</p>
那个劝人的大妈正巧朝杨大伟这边走了过来。杨大伟一看，自己还认识，姓周，也是单医生的老病患，他们之前还一起交流过病情。</p>
“周姐，怎么回事啊？”</p>
周姐循声看了一眼：“是杨律师啊。”随后她低头叹了口气：“怎么回事？糟心事。一对夫妻，都才四十多岁。女的得了肝癌晚期，医生意思是希望太过渺茫。女的心疼钱和老公，不想治了。男的不同意，说要回家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就吵起来了。唉，都是好人啊。怎么就摊上这档子事。老天无眼啊。”</p>
杨大伟无言以对。</p>
那周姐也觉无趣，说道：“行了，我去排队取药了。你在这慢慢等啊。”</p>
说完，就走了。</p>
目送周姐离去，杨大伟回身看向钟小丫。这个小姑娘已经全没了刚才骂人时的气愤，低着头，两只手互相扣着指甲缝。</p>
宛如一只被主人遗弃了的洋娃娃，让人望之生怜。</p>
他叹了口气，硬起心肠说道：“我之前接过几次关于商业医疗保险的咨询，知道一些情况。梧桐市人民医院是梦之国排名前列的三甲医院，也是治疗肿瘤疾病的佼佼者。每年都会有很多外地人不远千里前来寻医。但，说实话，佼佼者也没有超越现在的科技树，别处不能治的，在这，也只有极少数的幸运者能获得帮助。所以他们的故事，在这里，早就不知道发生过多少遍了。”</p>
钟小丫手上的动作一滞。</p>
杨大伟将宽大的手掌覆盖到钟小丫头上：“别再想着什么惨不惨的了。能平安的活着，这对少部分人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