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让人等待多久，吴老三大概犹豫了一分多钟的时间，就站起身，向前迈出两步，来到那一沓厚厚的钞票面前。他弯下身子，凑到那沓钞票跟前，贪婪地嗅了嗅上面的油墨味道，随后露出陶醉的神情，感叹道：“这就是金钱的味道吗？简直比我店里的卤鸭腿味道还香。”</p>
说着，他伸出手按在了那沓钞票，随后看着江臣很平静地说道：“非常感谢江老板的慷慨。您的恩情，我吴老三记住了。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厚报。”</p>
随后他扬起了手，当着江臣的面，很认真地点了一下手里的钱：“1，2，3。”</p>
接着又慎重地点了一遍：“1,2,3。”</p>
随后才与江臣确认道：“江老板看着没错吧？”</p>
江臣看着桌上剩下的那沓看起来并没有变薄的钞票，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点是没点错，但也许是你选错了？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确定你要这么选吗？”</p>
吴老三那张一直有些皱巴巴的脸不知从何时恢复了平整：“江老板立字据吧。”</p>
江臣伸手拿起那沓厚厚的钞票，捏住一端，拨弄着另一端。</p>
崭新的钞票发出一点也不好听但却动人心弦的“哗哗”声。</p>
“我不敢说这是你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但也许你十年内都挣不到这么多钱。所以你肯定会后悔的。”</p>
吴老三看着那沓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的红色，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也许吧。”</p>
江臣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拉开抽屉，将钞票放了进去。之后，他仿佛赶苍蝇一般地对着吴老三甩了甩手：“三百块就要我立字据？我这一个章盖下去都不止三百。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别耽误我做生意。”</p>
吴老三见此也就不再坚持非要立下字据。他将三张崭新的纸币折叠了两次，解开外套的扣子，然后小心地将之放入自己里面衬衣的口袋，将口袋的扣子扣上，晃了晃，确认钱不会掉出来，才又将蓝色上衣的扣子扣好。随后他将口袋出的褶皱抚平，确认看不出什么异常，才笑着对江臣以及一直如同一只木偶一样站立的不动的如意说道：“谢谢两位。我一定会尽快地将这个钱还给你们的。”</p>
江臣伸出手，将那只一直悬在半空中的茶杯给收入掌中：“无所谓了。”</p>
走出书店大门，吴老三朝着四周仔细观察了一圈，才发现这里是梧桐市的玄武区。他将书店的位置记下之后，便顺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离开了。</p>
吴老板追出门外，看着自己爷爷有些萧索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没有跟过去，而是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我跟儿子之所以不聪明是遗传的我爸，但现在看来，我爸似乎也是个受害者。”</p>
在吴老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后，他才回到书店，询问道：“江爷爷，你还是没有告诉我，我这张名片究竟是怎么被我爸得到的？”</p>
江臣端起茶杯，惬意地抿了一口，笑着说道：“你急什么，这不就来了吗？”</p>
“什么来了？”</p>
吴老板转头看向门外，却惊讶地发现，原本艳阳高照的梧桐市已经在他这一回头的功夫被大雪盖成了白茫茫的一片。</p>
而在这一片白茫茫中，各家各户门口贴着的喜庆的红色，向他揭示了现在的时间似乎是某个春节。</p>
一阵北风呜咽而过，鹅毛般的大雪飘进书店门内，有几片刚好落进吴老板的脖颈处。</p>
冰冷的触感让他瞬间打了个激灵。</p>
“好家伙！江爷爷你这也不说一声。”</p>
他连忙拽紧衣领，准备往书店里吹不到风的地方走，却忽然发现不远处的风雪中，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手牵着手，正一瘸一拐地走在根本没什么人的街道上。而他们前进的方向，好像正是自己所在的这家书店。</p>
“这不会是……”</p>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吴老板放弃了到更里面的地方躲避风雪，而是穿着秋季的单鞋，裹紧身上一层布的白大褂，想迎上前去。</p>
可路上的积雪已经落得没过了鞋子。吴老板一脚下去，冰冷的碎雪便从脚脖处漏了进去。冰得他直打哆嗦。</p>
他犹豫了一下，看着自己凸起很高的肚子，没有再向前走去，而是跳着回到了书店门内，跺干净鞋子上的雪，站在门口张望着。</p>
他已经不再年轻，身上也没有那么旺盛的火力，也不能在大雪中肆无忌惮地奔跑与摔跤了。甚至他的孩子，都已经不再能享受一场大雪所带来的无限欢腾与热闹了。</p>
这雪应该下了很久了，路面很多地方都开始结冰，有些滑。所以看似不远的路程，这一大一小身影走了挺久的。途中那个小的身影还不时会踩滑，东倒西歪的，幸亏那个高大上一些的身影一直搀着他，才使得他没有真正摔倒在地。</p>
为了抵抗这铺天盖地的风雪，一大一小两个人包裹得很严实，都是穿着那种很厚的绿色军大衣，脚上穿着黑色的高帮雨靴，头上则带着与绿色军大衣配套的绿色棉帽。所以看不清楚具体的样子。</p>
看到这种有些变得陌生的帽子，一些回忆很自然地涌上吴老板的心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