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涛的声音和他的样貌一样，普通至极，毫无特色，也毫无歌唱技巧。但听到这阵粗糙且毫无美感的歌声，青橙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悸动，仿佛有一缕发梢从她的鼻尖前悄然拂过。这使得她从杨大伟的故事中清醒了过来，抬起了头。</p>
青橙很讶异。</p>
因为她明明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但心中生出的欢喜却仿佛已经听过了无数遍。</p>
在注意到青橙的举动之后，农涛唱完一段便停了下来，笑着发出了邀请：“想学吗？我教你。”</p>
看着农涛无比期待的醉眼，青橙有些意动，但也只是意动了。她歉意地笑笑。</p>
读懂了其中的拒绝，农涛显得有些失落，不甘地问道：“为什么？”</p>
“我不太喜欢……唱歌。”</p>
农涛不能接受这样的解释，因为他刚才明明从青橙的眼中看到了欣赏。虽然只是一瞬，但他可以确认，那种欣赏是纯粹的，发自内心的。</p>
这往往预示着，他们也许是一类人。</p>
向往真正的自由，也愿意倾其所有为之斗争的人。</p>
“是担心自己唱不好吗？其实没关系的。这首歌并不需要什么优美的嗓音，也不需要高超的技巧，只要你有一颗向往新世界的心……”</p>
青橙摇了摇头。</p>
农涛话语一滞。</p>
他意识到了自己此刻是在书店。</p>
这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寻找志同道合之人的地方。事实上，就连对面坐着的这个漂亮女子是不是人，他都一无所知。</p>
他看了眼青橙，又看了眼江臣，发现二者似乎没有为他这种鲁莽的言行而感到生气之后，才放下了心。摸了摸鼻子，他笑着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也是，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年代了。连重金属摇滚都已经落后，更别提这样的歌了。现代的年轻人，似乎更喜欢那些激烈的，快节奏的歌。咬字不清的说唱，加上让人浑身颤栗的尖锐电音。内容也不要是关于这些斗争的，而是简单的情情爱爱。这没什么不好，其实我也挺喜欢的。用来放松，很合适。”</p>
这并非是青橙的意思。</p>
她想要解释一下，自己并非不喜欢这首歌，也并非不想学，而只是单纯地厌恶唱歌这种事，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p>
因为她实在解释不清楚这件事。</p>
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对于唱歌的厌恶从何而来。而为什么如此深恶痛绝，更是不得而知。</p>
事实上，要不是因为安阳的一次意外请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厌恶唱歌。</p>
当时，青橙刚刚转入林仙大学。靠着调查局的安排，她并没有从大一读起，而是加入了安阳所在的班级，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大二学姐。</p>
而众所周知，大二作为大二大三的后辈，大一的前辈，高不成，低不就，理所当然的是迎新主力。</p>
青橙所在班级承接了一个歌舞节目。参演人员包括青橙所在寝室的另外三个人。本来作为一个新人，这其中并没有青橙的事，但不幸的是，就在晚会前几天的排练中，其中一个成员扭伤了脚，无法继续参与演出。最后，多次求助无果的安阳将希望的目光投到了青橙身上。</p>
青橙觉得这似乎是自己融入集体的好时机，假意推辞了一下，便答应了。</p>
排练的时候异常的顺利，甚至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p>
说是此前从未有过舞蹈功底的青橙展现了难以形容的天赋。</p>
许多参与者练了半个多月都还半生不熟的高难度动作，对于青橙却仿佛喝水一般简单。</p>
关于这点，其实青橙自己也很奇怪。</p>
虽然调查局在安排她来梧桐市之前，对她进行了一次紧急的填鸭式的培训，但培训内容中，还真没有歌舞这一方面的。</p>
至于为什么暴殄天物，不利用青橙这一张姣好容颜，完全是因为新成立的梦之国传统——梦之国人从不会要求人民损害个人利益来成全国家利益。</p>
即使在数十年抗战中，也从未出过一例要求自己人出卖色相去换取情报的事。</p>
在见识到青橙那远超常人的天赋后，歌舞团队的原领舞很自觉地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让青橙C位出道，担任了领舞。而在安阳的奇思妙想下，众人又发现了青橙在唱歌方面同样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赋，虽然没有舞蹈方面那么惊才绝艳，但也超出常人一大截。</p>
在青橙的带领下，歌舞节目顺利经过验收。</p>
参与歌舞表演的所有参与者都觉得，这注定会是场让人难以忘怀的迎新晚会。</p>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p>
当音乐响起，青橙披着一袭红纱缓缓登上舞台。她看着舞台前方乌压压的观众，忽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厌恶。</p>
这种厌恶是如此强烈，甚至超脱了她理智的束缚，直接支配了她的行动。</p>
毫无征兆的，她扯掉了头纱，转过身体，丝毫没有停顿地大踏步离去，留下好奇的观众与莫名其妙的队友。</p>
好在知道节目具体内容的不多，晚会照常进行了下去。</p>
事后，那些苦练近一个月的队友来找青橙要说法，却只看见青橙坐在电脑屏幕前安静吃着薯片刷着肥皂剧。</p>
青橙自然给不出合理的解释。</p>
所以很自然的，她不光没能顺利融入新的集体，反而毫无悬念地站到了绝大数人的对立面。</p>
除了安阳那个傻子，其他人一直与青橙刻意保持着距离，即便是青橙同宿舍的另外两个舍友，也不例外。</p>
想起这件往事，青橙忽然笑了。</p>